激荡四百年：前秦九十万大军压境，朱序一嗓子喊碎苻坚美梦

本文是长篇系列文章《激荡四百年》的第181篇

太元八年（公元383年）八月初八，苻坚兵发长安，步兵六十多万，骑兵二十七万，旌旗战鼓遥遥相望，绵延千里。

九月，苻坚抵达项城，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此时，凉州的军队才刚刚到达咸阳，蜀、汉的军队正顺流而下，幽州、冀州的军队到了彭城，东西万里，水陆并进，运输军粮的船只多达万艘。苻融等人的部队三十万，先期抵达颍口。

面对前秦的大举来犯，东晋朝廷以尚书仆射谢石为征虏将军、征讨大都督，以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与辅国将军谢琰（谢安之子）、西中郎将桓伊等人的兵众共八万人前往抵御，龙骧将军胡彬带领五千水军援助寿阳。

从总兵力来看，前秦达到了近九十万，东晋不到九万，十倍的差距。听闻兵力如此悬殊，建康城里的人六神无主，仿佛末日来临。

出征之前，谢玄入朝向谢安询问应对之策，谢安云淡风轻道：“已经另有打算了。”然后闭口不言。谢玄不敢再问，让张玄重新请示。

谢安还是不予理会，命人驾车出游山间别墅，亲朋毕至，与谢玄在别墅下棋。

谢安的棋术本不如谢玄，但在这天，谢玄由于内心恐惧，在有利的形势下投子打劫，结果输了。午后，谢安登山漫游，到晚上才回来。

谢安浑若无事，桓冲深以为忧，派精锐部队三千人入城保卫京师。谢安阻拦道：“朝廷应对之策已定，士兵武器都不缺乏，你应该留在西藩防备。”

回府之后，桓冲对参佐叹息道：“谢安有身居朝廷的气量，但不熟悉军旅之事。如今大敌临头，还尽情游玩，高谈阔论不止，只派遣未经战事的年轻人前去抵抗，再加上兵力不足，天下事已可知，我们将要接受外族的统治了！”完全不看好东晋能挡住前秦的雷霆之击。

十月，苻融等攻打寿阳。十月十八，寿阳沦陷，平虏将军徐元喜等人被擒，苻融以参军郭褒为淮南太守。与此同时，慕容垂攻下了郧城。

胡彬听说寿阳沦陷，退守硖石，苻融进军攻打。前秦卫将军梁成等率领五万兵众驻扎在洛涧，沿淮河布防以遏制东晋的部队。

谢石、谢玄等在距离洛涧二十五里的地方驻军，由于惧怕梁成而不敢前进。胡彬的粮食耗尽，秘派使者向谢石报告道：“如今贼寇强盛而我的粮食已经耗尽，恐怕不能再见到大军了！”

不久，胡彬被擒获，送到苻融帐下。苻融连忙派使者向苻坚报告道：“对方力量不足，容易擒获，只是怕他们逃走，应该迅速出击。”

于是，苻坚将大部队留在项城，带领八千轻骑，日夜兼程赶赴寿阳与苻融汇合。

苻坚先派朱序前去劝说谢石等人，为他们分析道：“形势强弱悬殊，不如迅速投降。”

朱序心念故国，私下里对谢石等人道：“如果秦国的百万兵众全部抵达，确实难以与他们抗衡。如果乘着各路军队尚未会集，打败他们的前锋，那他们的士气就一落千丈，可以大破之。”

谢石听说苻坚已到寿阳，六神无主，想用坚壁不出的办法来拖垮前秦军。谢琰劝说谢石听从朱序的建议，谢石勉强答应。

十一月，谢玄派广陵相刘牢之率领五千精兵开赴洛涧，在离洛涧十里的地方，梁成扼守山涧布署兵阵以待。

刘牢之径直向前渡河，攻击梁成，大败之，斩杀梁成以及弋阳太守王咏。又分派部队断绝了他们归途上的渡口，前秦的步骑全都崩溃，争先恐后地逃向淮水，死亡的士兵有一万五千人，抓获前秦扬州刺史王显等人，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军粮。

刘牢之首战告捷，让谢石信心大增，率领各路军队从水路、陆路相继进发。这时，苻坚与苻融正在寿阳城头观望。

当看到东晋的军队布阵严整，苻坚有些慌了，误以为八公山上的草木也是士兵，掉头对苻融道：“这也是强敌，怎么能说他软弱呢？”心里茫然若失，脸上已经不淡定了。

前秦军紧逼淝水布阵，东晋军无法渡过。谢玄派使者对苻融道：“您孤军深入，却紧逼淝水部署军阵，这是打算长久相持，不是想迅速交战。如果能移动兵阵稍微后撤，让我们得以渡河，以决胜负，不亦善乎！”

前秦众将都道：“我众敌寡，不如遏制他们，使他们不能上岸，这样可以万无一失。”苻坚却道：“只带领兵众稍微后撤一点，让他们渡河到一半，我们再出动铁骑奋起攻杀，必胜！”

苻融也认可苻坚的看法，于是挥舞战旗，指挥兵众后退。然而，前秦军刚刚开始后撤，朱序就在军阵后面大喊道：“秦军败了！”

就这一句话，前秦军大乱，士兵们不明就里，狂奔乱逃，一发不可收拾。谢玄、谢琰、桓伊等趁此机会渡过淝水发起攻击。

苻融驰马巡视军阵，想约束退逃的兵众。结果乱中出错，战马倒地，被东晋士兵所杀。苻融既死，前秦军彻底崩溃。

谢玄等人乘胜追击，一直追到青冈，前秦大败，自相践踏而死的人，蔽野塞川。

逃跑的人听到风的声音和鹤的鸣叫，都以为是东晋军，昼夜不敢停歇，慌不择路，风餐露宿，冻饿交加，死亡的人十有七八。朱序乘机与张天锡、徐元喜等来投奔东晋。

溃逃之时，苻坚身中流箭，单马逃到淮河以北，有百姓送来盛在壶里的水泡饭、猪骨头，苻坚吃完后赏赐给他们十匹布帛和十斤绵。

这些人推辞道：“陛下厌倦困苦，安于享乐，自取危难。我是陛下的儿子，陛下是我的父亲，哪里有儿子给父亲饭吃还求取报偿的呢？”赏赐的那些东西看都没看就离开了。

此情此景，让苻坚再也绷不住了，对张夫人道：“我如今再以什么面目去治理天下呢？”潸然泪下，悔恨交加。

淝水之战是数十年来最大规模的战争，过程却是如此的戏剧化，苻坚在一日之间品尝了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感觉。

当夜深人静时，回顾白天发生的一切，他能够想明白为何会失败吗？

他也许后悔不该临阵撤退，也许痛恨朱序的那一嗓子，但他不会意识到，即使没有撤退和朱序的那一嗓子，他依然会失败，因为他已经给自己埋了太多雷。所谓的九十万大军，到底有多少人和他一条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