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王海燕作品 | 父亲与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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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靠在椅背上，轻柔的晨风，把他哄得睡着了。

他皮肤松弛的脸上，岁月早已上了年轮，一道一道，悄无声息地走上了他的额头。散乱的白发，倔强的从黑发中冲出来，以此证明它们攻城掠地的势头。

我的脚步声惊醒了父亲。他抹了一把脸，我怎么又睡着了？

我看母亲不在，便问去哪儿了。

父亲说母亲去顶楼喂鸡鸭了。他抱怨道，什么事她自己都要抢着去做，做累了又骂人，真是跟她扯不清。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父亲的话语，母亲跟我说了已不下上百遍。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几十年，连说话的语气与内容都复制粘贴了，夫妻真是奇妙的人生组合。

母亲喂完鸡鸭下了楼，当着我的面，又气乎乎地数落起父亲的不是。父亲看了我一眼，摇着头说道：你看看，我没有扯谎吧！

每每遇到父母亲互相埋怨时，我都是一笑而过。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他们在吵闹声中，已经相安无事地过了大半辈子。

父亲平时喜欢看一些时政新闻，如《焦点访谈》《朝闻天下》《海峡两岸》等，一坐大半天，冷落了母亲不说，也时常因此而忘了喂鸡鸭。

在母亲眼里，鸡鸭们才是正事。你瞎操心国家大事干嘛？母亲便开始没完没了地唠叨。原本理亏的父亲也气恼了，我偏不喂，看你能把我咋滴？他扛起锄头，自个儿去田间地头转转。眼不见心不烦。

母亲见父亲走了，再唠叨也无趣。于是，上了二楼的小房间，那里有她的老伙计，一台快三十年的西湖牌缝纫机。

她戴上老花镜，穿针引线，双脚轻轻地踩，嚓嚓嚓，一针一线，从衣服上慢慢悠悠地走过。时光，就那么滴嗒嗒地溜走了。

已是午饭时间，父亲下厨，五花肉烧红烧肉，清水煮虾，配上芹菜，熟羊肉，荤素齐全了。

饭桌上，母亲把熟羊肉和虾放我面前，让我多吃点。她剥了一只虾，嘟囔道，这壳一脱，虾肉也太少了，你也不挑挑就买？

父亲一听，不乐意了，嚷嚷起来，烧给你吃，你还叨叨个不停，不想吃就别吃。

母亲竟然扑哧一声笑了，慢悠悠地把虾肉蘸上酱油，放进嘴里，嚼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我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母亲夹了一大块羊肉，放到父亲碗里。父亲微笑着，咬上一口，说羊肉挺嫩的，仿佛刚才什么不愉快也没有发生过。

父亲总归还是让着母亲的。

前年，母亲因胃癌做了全胃切除手术，营养吸收不好，人也越发的消瘦。父亲时常买些虾，鱼，羊肉之类，让母亲补补身子。

父亲与母亲行云流水般小事化无的相处方式，让我感慨不已。我笑着说：你们真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或许，这就是父亲与母亲相守一生的幸福密码吧！

吃完午饭，父母亲紧挨着，坐在屋后的金桂树边说说话。

暖阳下，金黄的桂花密密麻麻，簇簇相拥，一阵阵沁人肺腑的香气中，还带有一丝丝的甜意，让人心生愉悦。

母亲伸手帮父亲抻衣领，似乎被抻痒痒了，父亲缩着脖子，嘿嘿地笑了起来。母亲也忍不住笑了，嘴里小声嘀咕着，轻柔地拍着父亲衣服上的灰尘。父亲像个听话的孩子，心甘情愿地受母亲摆布着。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慢悠悠地搭着话。有时候两个人沉默许久，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聊上几句，就像织布机上的梭子，有条不紊地经纬着岁月的记忆沉淀。一刹那，世间便洋溢起时光的温情，日子鲜活的味道。

父亲与母亲相伴已四十八年，即使有时互相嫌弃，甚至吵闹，也用极大的宽容与深情，彼此依赖，相守一生，完美地诠释了世间最美好的情感。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而今，堂上椿萱雪满头。不知还共几春秋？我想惟有多一分陪伴，才会少一分遗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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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海燕，浙江金华市浦江县人，金华市作协会员，浙江省散文学会会员，教师。作品在《海外文摘》《散文选刊》《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2019金华作家年选》《金华文艺》《九州诗文》《作家在线》《作家文学》及报刊上刊登。散文《难忘细桥月》在散文年会评选中获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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