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旅居帕米尔高原八年的汉族姑娘(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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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作者莱丽古丽,是我在新疆旅游时候认识的朋友,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原汉族人,又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塔吉克人,这是她的故事。这是第二十四篇,底部有前几篇链接,你也可以点击上方专辑阅读。以下为正文:
爱和怀疑从不相容——纪伯伦
我的双脚带领我走到吾拉木丁的小花园,完全是下意识地又来到了吾拉木丁的小花园,到这里我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了。好像被抽空了空气成为真空的容器,我仿佛非常放松地漂浮在天空中,很真实,很清晰地,反观自己的形象,我似乎一下子分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两个我,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
享受着这种巨大的寂静,沉浸在寂静的力量中,良久,突然听到吾拉木丁的声音说:“梦想太多,有什么好?最痛苦的是梦醒时分。”
“的确,我有很多梦想,这些梦想的泡泡破碎了多少,数都数不清了,”我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说,“但梦想有什么不好?梦想是人神性的一部分,吾拉木丁,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是形而下的,很世俗,你想不到吧?”
听他这样说,我简直要用一个特制放大镜来看他了,一个穷乡僻壤的男孩,没有上学,普通话说这么好,看过这么多书,很多时间在研究形而上的哲学,而刚刚,他跟我说,他的梦想是形而下的,很世俗。
“说一说嘛!”我说。
“走出这个村子,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生活,做一个正常的人,结婚,生孩子…”夜色中,他的身影虽然笼罩着灰蒙蒙的夜色,双眸却如同夜空的星星放光。
一个青春期的大男孩,却被奇怪的“圣医契约”捆绑,什么不能离开古村,什么守童身?这些都是灭绝人性的规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虽然怀疑,我还是有些相信这是真的。我记得,一个小学的女同学,听说她得了一场重病,被一个高人医活,她从此便跟着这个高人学道,入这个法门就是必须要守童身。
一个正常的人,偶尔过上一段远离世俗的生活并不难,如果让他一辈子都过这样的生活,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的。
五色令人目盲,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使人心发狂,道德经这样说,可是人还是很难抵挡这个世界声色的诱惑。
今晚是阴天,白天五颜六色的花园,看上去不过是黑白两种颜色,娜西卜让我练习在黑暗中辨识七色毛线,我没有一点进展,
“你能看到玫瑰的颜色吗?”我指着一朵玫瑰花问吾拉木丁。
“我可以的,人的双眼看不到光波频率,试试用心灵的眼睛看,专注,集中意念力,”吾拉木丁说。
“好难啊!”我皱了皱眉头说。
“走,我带你去看你没看过的。”吾拉木丁说。
说话间,只见吾拉木丁的上下嘴唇动着,开始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念诵,节奏回旋反复,像是诗歌,也像是咒语,他原本苍白没有血丝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吾拉木丁朝着四个方位念诵,最后在西南方位站定,用手指和手臂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可能是“打开”的意思。他的身上笼罩着一种神秘的光芒,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虽然穿着现代的衣服,我却看到一个古老的灵魂,他蓝色的眼睛如此深邃,如此透明,好像变成清澈而结构丰富的晶体,有一种热气在他全身蒸腾。这时他的双手似乎连接了电源,几乎变成了透明,这一切超自然,像魔术,又像奇迹,突然,他恢复正常姿势,握住我的右手,噼里啪啦的静电响了起来,伴随着强烈的电光。我立刻感觉一股电流从手臂通向全身,双腿开始变得轻盈飘逸。
如同电影的幕布被缓缓拉开,夜色被轻轻地移开,展现在我眼前的花园是笼罩在光中的五颜六色的花园。这种光不像阳光那么强烈,又比月光轻柔明亮。
正惊喜间,吾拉木丁拉着我的手,沿着花园的小溪走,我们如同施展了段誉的“凌波微步”功夫,走得特别快。很快,我们到了一座粉红色的山脚下。这不是每天可以看到,却感觉很远的粉色山吗?粉色山的高度看上去仅次于最高的雪山啊!看起来那么遥远,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而且奇怪的是,我在夜色中能够看到粉色。
鹰笛,热瓦普弹奏的空灵,辽远的音乐在我心中响起,粉红色的山,芬芳的少女粉啊!这座山上遍布粉色透明的石英,都说黄金与石英相伴而生,这里说不定是金矿呢!我脑子里接着产生的也是形而下的思绪。奇幻的《一千零一夜》里有许多这样的故事,主角流落到与世隔绝的部落,无意中发现黄金钻石,满载而归。
吾拉木丁拉着我向山上走去。我们像踩了风火轮,很快到一个马鞍形的磐石旁边,我们上到“马鞍”上,坐下来。他指着远处的雪山说:“看,集中意念力看!”
他让我看什么呢?这简直像考试,如果什么都看不到,就证明我是一个“蠢货”,对吧?至少我要假装看到了什么。
果然,我只看到美丽的雪山,这是一座圆锥型尖顶的雪山,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呢?然而我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远方。
在寂静中,凉风吹拂着我的长发,遥远的雪山洁白晶莹,雪山周围的云渐渐散去,月亮从雪山后款款走出,照亮了周围的夜空,农历十三的月亮,将圆而未圆。
我的思绪在飘飞,纷乱的思绪,一会想到伽玛丁,一会儿想到爸爸妈妈,一会想到娜西卜,虽然一句话都没有,思绪却杂乱无章,安静不下来。
吾拉木丁目光转向我,说:“什么都不重要,放下来吧!”
如同当头棒喝,我一下子清醒过来,那些纷乱的思绪一下子收了回来。
雪山顶上的天空,突然间开了一个洞,基督光从洞口倾斜而下,洒落在雪山顶上。光中有一片片白色的羽状物洒落,似乎还有仙女的脸在光中上上下下。仿佛有一首空灵的乐曲在天地间演奏着,随着音乐的节奏,那些光束如同织布机上的线,随着节奏动了起来。
随即,光束上显现出美丽的图案,图案在音乐中变幻着……
这幅画面如同强吸引力的磁石,我的灵魂被吸引,离开了身体,不知过了多久,洞口的光渐渐微弱,涣散。洞口慢慢地合了起来,天空如同擦拭干净的镜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似乎刚才的画面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
我回过神来,突然怀疑起来,还担心,粉色山离伽玛丁家那么远,怎么回去呢?
吾拉木丁说:“我们这里有个传说,夏天的晚上,能看到雪山顶上天仙的织布机。”
“如果用天仙的织布机织的布,做出来的衣服一定非常美丽。”这是一个非常浪漫美丽的传说。
吾拉木丁拉着我一边聊天一边往回走。
“你不爱伽玛丁,对不对?”吾拉木丁说。
“怎么说呢?我怎么不爱伽玛丁?但阿依古丽更爱他,我不希望她去殉情。”奇怪,我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不舒服,或者嫉妒阿依古丽的感觉了。
“你明明不那么爱伽玛丁的,爱情和嫉妒是一对双胞胎,你不嫉妒情敌,爱情还是真的吗?”吾拉木丁冷笑着说。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十六七岁少年说出来的话,他的话令我在心里不住地追问“我到底爱不爱伽玛丁”?
风把他金色的头发吹了起来,露出大理石雕刻般的额头,夜色在他洁白的皮肤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他的目光飘逸,淡定,幽深,一双蓝宝石的眼眸里波光流转,如同日本漫画里的少年,那样唯美,那样不真实,如梦似幻。
我们很快到了村子,却一点都不感觉累,这是圣医族的法术吗?我大开眼界了。难怪吾拉木丁没有朋友,他本来就不是正常人啊!
“不着急,时间还早,我不想那么快回去,吾拉木丁,你能陪我逛逛吗?可能你从来没有陪过一个女孩子逛村子吧?”我有些挑衅地望着他,虽然我比他年岁大,但毕竟是异性,他如果害羞,不答应陪我逛,我也完全理解。
“不用废话那么多,走吧,陪你逛!”他最近跟我说话比较多,我发现他也只有跟我才说这么多话,是因为我能听懂他说话他才这么愿意跟我说话吧!
“吾拉木丁,你看!”我突然发现另外一家门上的字符,血色的字符在夜色中散发着诡异的气氛。
“该来的还是来了!”吾拉木丁回答说,表情极其严肃。
走着走着,又一家!走着走着,又是一家……
“丽丽,”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
是魏老师,他背着休闲包,站在一个有字符的房子旁边。
“魏老师,这是准备去哪啊?”
“还说呢!刚才我和书记去找你,你不在,到处找不到你,行啊你,现在成了塔吉克民歌里的莱丽古丽了。”
“什么意思?”我忙问原委。经魏老师解释我才知道,我出去以后,“寸头”和“迷彩帽”为我创作了一首歌,什么莱丽古丽,东方来的仙女,莱丽古丽,你的家乡到底在哪里?莱丽古丽,穿着绣花裙子,戴着绣花的帽子,莱丽古丽,我为你着迷,莱丽古丽,不管你到哪里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我哈哈大笑。
“莱丽啊,书记找你有点事,没见着你,让我跟你传达,”魏老师说,“在伊穆兰面前嘛,做事小心点,你是聪明人,我不多说了,啊?”
“明白,那个赛义德,肯定是为了他侄女吧,不想我把他侄女的未婚夫抢走了。”我心领神会地说。
“说实话,我本不想插嘴,还是忍不住说,交朋友吧,没问题,要是谈恋爱,结婚,还是慎重考虑吧!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民族,这得跨越多少障碍呢!”魏老师语重心长地说。
我没有想到,阿依古丽的叔叔在书记面前“叨叨”了,我突然很想快点离开古村,不沾染任何是非才是明智之举。
正聊着,突然有奇怪的“哔哔”声从魏老师的包里传出,还有红色的警报灯。
他的神情紧张起来,从包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ipad大小的电子产品。
只见他点开屏幕,屏幕上出现一个频谱分析图,图中有一个点亮着红色的灯。
见我一脸询问的表情,魏老师把设备锁屏,放回包里,说:“这是德国产品,能探测到阴性能量。我也不想瞒你了,”魏老师说,“我来这里,是找一些东西的。”
我本来以为魏老师在古村,单纯就是为了摄影,没想到他的目的远远不是这么简单。之所以告诉我,是他对我进行了一些考察后,决定跟我合作。
魏老师的生死之交孟凡臻十年前来帕米尔高原做研究,在来了十几次帕米尔高原后,终于在一个叫琵里的地方失踪了,警方多方寻找,也没有孟老师的下落。都以为他遇难了。魏老师决定自己亲自来寻找自己的好友。有一次,他来到古村,有一个神秘的老妇人给他一个笔记本(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老妇人,也没记清她的长相,因为她蒙着脸,只露出双眼),这个笔记本是孟老师在这个村子写下的日记。原来,他来这里是寻找一种能让人“逆生长”的古老医术。掌握这种医术的是帕米尔高原上的圣医族。
突然他的电子仪器又发出警报声,这家房子后面的狗叫了起来,接着,附近的狗跟着叫了起来,然后是全村庄的狗都叫了起来。
“明天我们详细谈,”魏老师说完,便大步流星向自己的住所走去。我和吾拉木丁也在全村庄狗的合唱声中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