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穴书评|日耳曼后裔的恋爱与纳粹德国的平庸之恶(2652字/7分钟读完)

作者:Ansel

校对:LIT.CAVE 编辑部

配图:Online

《朗读者》似乎是一本很旧的小说了,所以在编辑部取到这本书的时候,我对其内容没有完全的预期。甚至也没能有十足的把握去预判阅读时的感受。
但是读下来,发现它出人意料得流畅。
如果抛开沉重的二战记忆,你会发现这是一本关于男孩爱上少妇的故事,像极了卢梭与华伦夫人的故事。一个叫米夏埃尔的男孩意外恋上了一个文盲的售票员汉娜,两人陷入一场虐恋,虽然在某个时刻戛然而止,但最终却纠缠了彼此的一生。
01 拧成一股绳的记忆
如果说关于汉娜的接触记忆,是米夏埃尔的甜蜜回忆,也是他的痛苦魔障;那么二战后的德国人对于他们的父辈记忆同样充满着矛盾。
而这一点却因为米夏埃尔和汉娜的相恋交织在了一起,无论是从小说的选题还是人物的设定都将这对冲突紧紧地粘连在了一起,不是像用胶带绑住一捆绳子一般,而是像打散了绳股重新编织出了了一根新的绳子一样。
由此作者几乎是抗拒诠释的,在书的末尾,他这样的写道:
「把我和汉娜的故事写下来,这件事是我在她去世不久就下决心要做的。自此以后,我们的故事在我脑海里写了好多遍,总是有所不同,总是出现新的画面、零碎的情节和想法。
因此,除了我写下来的版本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版本。确保写下来的才是正确的版本,其原因就在于我写下了这个版本,而没有写下其他版本。这个写下来的版本是我希望写下来的,而许多其他的版本不希望有这个版本存在。
我起初想写下我们的故事,是为了摆脱这个故事。可记忆并没有为此目的做好思想准备。」
正如米夏埃尔的婚姻一样,他努力想要抹去汉娜存在记忆的计划同样落空,凝聚和抹杀的努力都是徒劳,就像夏日粘连的热浪。
「我试图建立更好的男女关系。我承认,一个女人摸起来得有点像汉娜的感觉,闻起来得有点像汉娜的味道,这样我们的共同生活才会靠谱。」
米夏埃尔最终决定向日后的女伴讲述汉娜的故事,每个女伴都有自己的反应。但是讲过的事就消散而去了。因此米夏埃尔最终决定不再讲述它了。
「因为大家谈论的真相,不过就是大家的所作所为,那就没必要非讲不可。」
02 你何以选择遗忘?
二战历史是一块伤疤,对犹太人是如此,对德国人亦是如此。
犹太人因此得以获得同情,而德国人则背负永恒的罪愆,这种评论起来危险重重的文化遗产似乎自然而然地成了两个民族彼此的记忆。
就和最近译林的新书《忘记我》一样,曾被比利时授予英雄勋章的钱秀玲似乎也明白曾经救人的行为就算再伟大,都不过是过去的行为和记忆,所以她不希望别人老是提起。
但是功劳可以如此,罪过却不行。
作者借米夏埃尔的口说出了纳粹后代们对于他们父辈的感情:
对那些罪人的指责并不能使我们摆脱耻辱,但它可以消除由此产生的痛苦。它把对耻辱的消极痛苦转化成力量、行动、进攻性行为,因此和有罪的父母发生争执,我们显得干劲十足。
所以米夏埃尔也不得不面对作为集中营看守的汉娜。他该去指责汉娜吗?她和其他女看守没有放出那些犹太女人,最终让大火将她们吞噬。
米夏埃尔曾经指责过他们的父母:
「我们所有的人都判定我们的父母是可耻的,即便我们只能指控他们在1945年之后容忍了他们身边和他们之中的那些犯罪者。」
但是如今,米夏埃尔不想指责任何人,无论是父母还是汉娜,但是指责他们似乎没有意义。
他们是雪崩中的雪花,他们不是无辜的,但这不意味指责他们就可以让作为他们后代的自己得到解脱。
深陷在泥淖中的纳粹的后代们不敢遗忘过去,更迷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它。
没有那么多人可以像阿伦特这样果断地反抗平庸之恶,更多的人接受了那种平庸,最终将恶作为遗产留给了下一代。
这个问题变成了一个现代的命题:我们可以批判父辈的平庸之恶吗?
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多人还是可以轻松地给出答案。
但是如果这个平庸的不是父辈,而是自己的爱人呢?
03 为爱的荒芜
米夏埃尔无法批评汉娜的平庸之恶,就像情侣不忍心批判自己爱人的平凡。
「实际上我必须指责汉娜。但指责汉娜,就是在指责我自己。我爱过她,我不仅爱过她。哦我还选择了她。
我试图告诉我自己,我选择她的时候,对她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我试图说服自己是无辜的,那种情况无异于孩子喜欢父母的情况。
可是,对父母之爱是唯一你不用为此承担责任的爱。」
由此文本重新呈现出了曾在艾略特的《荒原》中展露出的主题:荒芜
无论是埋在风信子花园的尸体,还是淹死在海里的水手。
他们都不生不死,只是荒芜地存在着,正如二战历史于战后的德国人一样。
所以记忆就只能在那里,无法抹去,也无法遗忘,无从批评和无可诉说。
「回忆留了下来,犹如当火车继续前行,一座城市留了下来一样。」
04 爱、安全感与逃避
正式这本书的题材是小说,所以作者不需要解决这个问题,记忆在那里不生不死,恶与爱一起。但是面对汉娜更深层次的,是米夏埃尔的内疚。这同样小说里值得分析的一部分
从一开始米夏埃尔选择和自己的年轻伙伴在一起,而没有选择与汉娜相认,就是那一次,米夏埃尔感觉到自己的半心半意暴露了,与其说汉娜是冷漠的,不如说她是缺乏安全感的。
无论是面对米夏埃尔留下纸条去早上溜出去,还是之后他没有与汉娜相认,这些细节都坚定了汉娜对感情的绝望。
由此她不断逃避着自己不识字的现实,她并非是一个绝情的人,这从她一开始照顾呕吐的米夏埃尔就可以看出来,所以她的偶尔闪现的极端暴力和对情感的冷漠大体隐含着她过去的创伤,无论是对自己文盲的极度自卑,还是失恋被抛弃的苦痛。
米夏埃尔其实意识到或许就是自己的一个小小举动让汉娜决定逃离,从此杳无音讯,直到再次被社会拉到审判席上。
汉娜最后的自尽同样也是一种逃避,她习得了字,但是她预判并确实察觉出了米夏埃尔对她原有的热情早已大半冷却,无论是一种惩罚还是一种逃避,她最终选择了自我了断。
于是就有了米夏埃尔最后的那段独白:
「转眼之间,十年倏忽而过。汉娜去世的头几年,那些老问题时时在折磨我:是我我拒绝和背叛过她,是否我对她负有责任,是否因为我爱过她而有罪,是否我早该宣布和她脱离关系或者把她摆脱掉,我又如何这样做。
有时我扪心自问,是否对她的自杀负有责任。而有时,我对她和她带给我的遭遇感到很气愤。直至这种气氛变得无力,那些问题变得不再重要。我做的和没有做的以及她带给我的一切——现在这一切恰恰成了我的生命。」
讲到这里,挑剔者难免会觉得米夏埃尔是陷入了一种虚无。他对于自己的生命和记忆拒绝处理,最终选择让它荒芜着。
但这对于日耳曼后裔来说,这样处理二代记忆,难免也是方式一种。

当当发券,买书有省则省,回复「买书券」领取当当优惠券
📖

喜欢阅读,记得把【文穴】加为🌟星标

点个「在看」,让更多人发现我们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