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智泉流韵》特邀作家君君原创短篇小说《 意志姑娘》

 意志姑娘 (短篇小说)

君君

刘弯弯是一个高大漂亮的姑娘,她看上去有那么些高傲,不近人情。她的父亲是本镇高中部的中学教师,可是,这个穷教师辛劳了将近一辈子也没有盖上几间房子给老婆孩子住,他只好把儿女们都接到学校,并且在学校开了个小小的小卖铺。

刘弯弯是她爸爸的长女,今年21岁,在本校高三班读书,她每天一下课还兼做小卖铺的生意,生意在她的手下做得相当红火。

刘弯弯的母亲是个不识字的老实人,只会做做饭,洗洗衣服,因此,刘弯弯自然当了这个家的内政,她在业余做生意时很费了一番心血。由于本校是附属中学,教学质量一直提不上去,刘弯弯的成绩虽然十分优秀,但她一点也没指望考上大学。许多学生都是复读了好几年才考上大学的,她家里经济十分拮据,她很自然在长期的消磨中打消了考大学的念头。但刘弯弯的心愿是很高的,她对未来生活的期望是和她美丽的外表成正比的。每当夜深人静之际,她就想:要是有一份梦想的机遇降临在她头上该有多好啊。她把这个愿望寄托在自己美丽的容貌和苗条的身材上。可是像她这样一个家庭的姑娘,又没有陪嫁品,有地位有名望的人谁愿意降格娶她为妻呢?但由于生意越做越精,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一种与众不同的能力。她的小卖铺维持了弟弟妹妹的读书和生活开支,在这点上,即使全校师生也看在眼里,大家都十分同情她,可是她并不了解这一点,因为她并不是一个十分敏感的姑娘,有时,她卖东西是十分苛求的,分分厘厘计算得丝毫不差,不论谁买东西,她都是一个样子。并且有人说她每逢周日就去进货,进来一些劣质品卖给大家。上一次她好像为了气气大家(姑且这样说吧),她竟然把茶水摆出来卖。本来师生们口渴了,去喝一点水也不算什么,这件事在学校传得纷纷扬扬,刘弯弯班里有一个调皮捣蛋的男生居然在教室的黑板上写着“茶五分”,并且用粉笔在几个字上面括了一圈以引人注目。许多学生看着上面那个圈大笑不止。也有人议论说这个姑娘做生意能做到这个地步。但刘弯弯是一个有意志力的姑娘,并不喜欢过多无谓的思虑,她依旧经营好她的生意铺,家里的生活也略有改善,每当看到全家人吃着比较好的饭菜,她都有一种骄傲感。

她由于家庭的贫困和自身优越感的不相称,使她显得十分高傲,她和班里的同学从不多理会,似乎她并不需要友情就能生活得很好。她的同桌常常说:“弯弯有一种特点:她拿东西吃从来不让别人。”还有的同学说她除了偶尔和李宁聊了几句,没有见她和别人聊过天。

刘弯弯不管别人怎样议论她,依旧活在自己的生活方式里。她脸上缺乏笑容,虽然鹅蛋型的脸十分丰满。即使这样一个人她也有情感在支配她,当下面一件事发生后大家都惊奇不止,觉得这个充满意志的姑娘也有柔情,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那是一个政府官员的儿子,大家都叫他本镇俊公子贾宝玉。他有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充满着青春的光辉,浓浓的眉毛下有一张面若饰粉的脸庞。每个见了他的人都会为他的容貌叹为观止,因此,他又成了学校公认的校花。

起初,凭着自个的能力,刘弯弯常常说:“像我们的贾宝玉将来怎么生活啊,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做,又那么斯文儒雅。”她自然觉得她有一种支配生活的能力而自豪,更觉得这也是她和贾宝玉最协调的地方之一。

有那么几天,她似乎十分迷恋他,对他动了真情。贾宝玉的文章写得非常好。她经常没事的时候坐在贾宝玉身后偷看他写的文章,并且越来越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青春的魅力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那一天,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风清云淡,秋高气爽,同学们都在操场上拔草,刘弯弯一个人坐在贾宝玉身旁别有风味地说:

“贾宝玉,让我骑一下你的自行车,行吗?”

贾宝玉的脸红了。贾宝玉一和女生说话就会脸红,并不像书中的贾宝玉整日在女孩子堆中厮混。贾宝玉腼腆地说:“你自己去骑吧。”说完他的脸更加红了。

事后,刘弯弯对她唯一的女友李宁说:“我真为贾宝玉发愁。”李宁是一个性格淡泊内向的女孩,她不大开口说话,有时却也喜欢故意刺激一下人,她说:“你为别人发愁,这可真是太有意思的话题了,别人还不知道为谁发愁呢?”

刘弯弯没想到一向聪明懂事的李宁会说出这么一句不大入耳的话。她知道李宁的目光也经常向贾宝玉瞟,还知道贾宝玉也经常拿眼睛去瞟李宁,在课堂上,为此老师还批评过贾宝玉呢,说贾宝玉是一个没有出息的男孩。全体师生都知道李宁其貌不扬,李宁除了和高傲的刘弯弯在一块儿偶尔聊天开心外,她几乎没有一个同伴。有时候贾宝玉对她瞟眼几乎把她毁了,她也是一个努力向上的女孩,但班里大部分热爱贾宝玉的女生都在暗中疏远她,她想,女孩最大的特点应该是嫉妒而不像莎翁说的是脆弱。她好像在刘弯弯身上还没发现嫉妒的现象。现在这句话她只是和刘弯弯闲着玩的,没想到刘弯弯却恼了。她说:“好的谁都想要,不好的却没人要了”。刘弯弯的后半句话是指班上一个相貌丑陋的男孩一直在追李宁,李宁瞟都不瞟他一眼,李宁只瞟贾宝玉。

贾宝玉的爱慕者很多,因此,刘弯弯还不敢奢望贾宝玉一下子看中自己,她每天给心焦和痛苦支配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心境折磨着她。她知道她在班里是年龄最大的一个,那些小女生们一个个还只懂喜欢不懂真正的爱情,现在只有刘弯弯考虑到这一点了,可是除了生意上的能力外,她还有什么资格和地位争得贾宝玉的欢心呢?不过机会终于还是在她将近毕业时降临了。

这一天的春天,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季节,教育部按照年龄下达一批指标给那些够格的老师们。她爸爸也得到一份,这个意外的收获给家里增添了不少气氛,全家人都沉浸在议论和喜悦里,像《我的于勒叔》中一家人收到了于勒的信一样快活。妹妹培培逢人便说她爸得到了一个指标,老实巴交的母亲多次喜极而泣,为的是家里又可以卸去一份负担。可是这个指标给他们当中的谁呢?这自然成了刘弯弯父母秘密的心事。常言说,女大当自嫁,两个女儿自然有办法,他唯一的儿子刘明是他夫妻心头的一块大病,家里没有房子,也没有什么积蓄,将来儿子成婚是件很令人痛苦的麻烦事,他们夫妻商议后决定把这个指标给儿子刘明。

刘弯弯自从爸爸得了这个指标后,每天都在爸妈面前威胁。

“看你们把指标给谁?”她气愤地说:“我为全家卖命似的苦干,又受尽了苦楚,如果不给我,我会死给你们看。”

爸妈一边哄着她,一边在文件批示上填写了儿子刘明的名字并当即呈交政府办事处。

刘弯弯又气又急,不吃不喝,眼睛哭肿了,喉咙也吵破了,最后在她的以死相威胁下,她爸爸开了口:

“好吧,你去吧,明天文件批示要呈报县里,你只要赶在这之前把刘明的名字换成你的名字。”

没想到她爸爸破釜沉舟的一句话居然让她相信了,她立即付诸行动。这天夜里,月黑一片,外面天空中下着瓢泼大雨,春风呼呼地吹着,刘弯弯骑着单车不顾暴风雨的侵袭,迎风行驶着,想到明天文件批示转上去了,她就心急火燎,她又是急又是哭泣,又是春夜的暴风雨的侵袭,终于她到达了目的地,几番周折后,她把刘明的名字换成了刘弯弯,她的心才平静下来。

学校里那批调皮捣蛋的男生经常捉弄刘弯弯。那个在黑板上写着“茶五分”的男生现在每次看到刘弯弯都要做呕吐状,表现得十分厌恶的样子。在他的影响下,几乎全校师生都知道了刘弯弯冒雨更换名字的事。同学们纷纷议论她这一举动,见了刘弯弯都用莫名奇妙的目光看着她,有的还把眉头皱得紧紧的,见了她都远远躲着,除了李宁外,班里几乎没有人理会她。她虽然是一个充满意志的姑娘,一般情况下,她很少理会周围人的闲言碎语,起初她还为自己又显示了一般人所没有的办事能力而自豪呢,可是现在,她陷入了深深的孤独中。

每天夜很深了,她还坐在那里,她的面孔苍白而略显瘦削,她对人的态度也变得由冷淡到生硬起来,别人干吗管她的闲事呢?她难道真的很自私吗?为什么一个有意志力有能力的姑娘要去面对世人的评价标准呢?现在她失去了世人的又一次评价标准,做出了一件超乎常人的事件,而且是和自己的亲弟弟刘明竞争指标,她隐隐感到内疚,但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过了一段时间,她不再理会这些了,现在有了指标,她也成了一个不算普通的人了,她有理由要求得到一个她喜欢的人了吧。

贾宝玉老是不大爱说话,他是一个很腼腆的小伙子。他经常在没事的时候写一些日记和诗。在这个学校里,凡是在爱情上得意的人生都不得意,贾宝玉也是其中的一个,他很孤独,没有知心的朋友,只有写诗和日记。

有一天,弯弯又坐在贾宝玉背后,她开始翻阅他的日记,贾宝玉的文笔流畅自然,透出一股常人没有的灵性。过了一会儿,刘弯弯写一张字条夹在里面。字条上面写着:我们出去玩行吗?她将字条夹在贾宝玉的日记扉页,然后期待他的回答。

贾宝玉看了看字条,脸红了,但他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李宁将这一切都观察在眼里,她说:“弯弯在抛绣球吧。”弯弯却很失意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告诉你吧,”李宁等弯弯心绪平静后马上凑过去说:“贾宝玉在日记中写我的同桌呢。”李宁的同桌是一个浪漫而又风情万种的姑娘。“这一下你不会再恨我了吧”。李宁接着又说,大家还都以为贾宝玉是在迷恋李宁呢,怪不得李宁这段时间如释重负,人缘又好又活泼,原来她也并非真情去瞟贾宝玉,只不过是观察他罢了。

但刘弯弯并不相信贾宝玉日记中的秘密。她说:“我刚才还看了他的日记呢,根本没有那么一回事。”

过了几天,李宁告诉贾宝玉刘弯弯长期以来的心事,贾宝玉说:“我讨厌死她了,别说了。”

李宁十分惊讶地看着这个腼腆的小伙子。

“你知道吗,我的日记本丢了。”贾宝玉又说。

李宁呆在那里,后来她想了想,觉得贾宝玉的日记应该是弯弯拿走的。

不管怎么说刘弯弯的爱情至此告一段落了。

这年夏天,她毕业回到老家的镇上。在她的老家,她爸爸只留下了一所古老的宅子,房屋破旧而窄小,只容得她一个人居住。她一个人住在家里孤苦伶仃,没有亲人,朋友,她第一次渴望友谊,她怀念李宁,想念小妹培培,她想念她的小卖铺,那个给她带来苦辣酸甜的小卖铺。

每当培培回来,她的心中便充满了喜悦。培培是一个热情、健康而又敏感的姑娘。她讲学校里每个学生的脾性和胃口,讲同学之间的友谊与恋情,刘弯弯从没有发现培培原来有如此一个精彩的世界,并且不只一次地想她从前一直把妹妹看成一个软弱无能的傻瓜,怎么就没发现妹妹的聪明伶俐呢。妹妹还把生意上的事讲给姐姐听,现在哥哥刘明经营生意了,他一上高中马上开始经营小卖铺了,刘明不大爱说话,性格与世无争,这和刘弯弯都是不同的。但刘弯弯现在很爱家,更爱家里的每个成员。上次老爸还在夸她是一个有能力的姑娘,她决定将自己的能力发挥下去。

可是待在一个封闭而简陋的小屋里能力是看不见的。加上几天来一直有个街坊老太婆,每次看到刘弯弯出来玩,就恶狠狠的说“你什么时候才找事做呀?”“你还不出去做事吗?”

为此,弯弯很厌恶那个老太婆,为什么到处都有爱管闲事的人呢。她自己是从来不管别人的是非的。

话虽这样说。老太婆的话也激发了她,她决定去市内表姨家物色对象。表姨家居住在市中心的闹市区,她想:只有那里才是她刘弯弯展示才能的地方。

不久,在她表姨的帮助下,从众多的求婚者中物色到一位相貌好看而又文静的男青年,她和他订了婚,干起了卖衣物的生意。只是不多久,他们便有了自己的房子、票子和服装店。刘弯弯的妹妹擅长绘画,她决心让培培发展下去,送给培培一笔昂贵的习画费用后,她又开始昼夜奔波地帮弟弟物色对象,大家知道了都说刘弯弯像换了一个人。

她知道,未来的生活会越来越美好,像她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派上用场,因为她是一个有意志力的姑娘嘛。

作者简介:君君,河南叶县人,1973年2月出生,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短篇小说集《校长的私人侦探》、《少女往事》,作品发表于《平顶山工人》、《三月》、《澧水》以及各个微信平台。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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