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丈人嫌贫害女婿,女儿为救人求“老大”,四句状词演完美结局

谢芳津,苏州常熟的一名秀才,不仅文笔纯熟精到,而且还有判断分析的能力,凡是有冤假错案,长期不得解决的,只要找到他,写一篇辩护词,立即就可以昭雪解脱。有时他打算讹诈坑害别人,也花样百出,令人防不胜防。甚至海市蜃楼,无中生有,假变做真,真变做假,没理也变成有理的。四方的老百姓都既尊敬他,又畏惧他,称他为“老大”,官府里的师爷们也都敬重他的名声。不过,由于他救人多,害人少,所以官府对他也无可奈何。

县里有一个姓徐的人,阔气得可以比得上古代的石崇,可坏得也比得上唐代的元载。他有一个漂亮而聪明的女儿,已经订了婚。女婿也是很有地位的名门望族,只是后来渐渐败落,穷了下来。女儿长大后,女婿家根本无力迎娶。

徐某心里很不痛快,他想,我可爱的女儿,很长时间娇生惯养,现在嫁给穷人家,恐怕很难忍受清贫的生活。我活着,还不至于受饥挨锇,可我死了她怎么办呢?假如退婚,女婿家未必会答应,而这话一说出口,假如告发到官府去,官府知道我家富有,必定要讹诈我。况且我平常很有良好的名声,要是干了这种丢脸的事,还怎么在世上立足呢?于是他想了一个阴谋诡计,广泛地结交亡命之徒,打算害死女婿,保证女儿将来的前途。

他安排好了之后,一天傍晚,他派人邀请女婿到家里来,假意声称商量迎娶的事。女婿认为这是岳父的好意,便高高兴兴地应约前来。

相见之后,徐某立即逼迫女婿赶紧迎娶自己的女儿。女婿说:“我们家里很穷,连一石粮食的储备也没有,举行婚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我一定竭力地筹备,满足您美好的愿望。只是希望您能放宽一下期限。”正说着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天了,忽然有几个人从里屋扛出一些衣箱和金银首饰等东西,然后将女婿拦腰抱住,用煤灰把他的脸涂成像李逵的模样,然后劈破徐家大门,喊醒周围的邻居,跑到地保那里报案,把这个女婿捆送到官府,诬蔑他黑夜里到岳父家抢劫。

官府审问的时候,女婿如实讲明了情况,可那些亡命之徒,都挺身站出来,死命咬住说他是强盗。官府一时难以查清,便把女婿暂时关押在监狱里。

徐某担心此计不成,反要遭到大祸,便托人行贿,那人说:“天底下从来没有行贿要求把自己女婿办成强盗的,假如这样,官府会更加疑心的。”于是徐某买通了仆人认识的师爷,竟然打算以“莫须有”的罪名,制造冤狱,坑害女婿。

徐某的女儿和一个打鱼的妇人最要好。一天,渔妇进徐家看望她,发现徐女形容憔悴,闷闷不乐,便询问她,徐女说:“我和那个人已经订了婚,只是还没有正式成为夫妻,现在他因为婚事而遭到杀头的大祸。不救他吧,我违背了夫妻之义,救他吧,又背叛了父亲,怎么办呢?”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像下雨一样,叭嗒叭嗒流下来。

渔妇告诉她说:“还是救他应该啊!这里有一个姓谢的秀才,最有头脑,他家离这里不远,一夜就可以到达。咱们去找他商量,他一定能想出既能救丈夫,又能保全父亲的办法。趁着今天夜晚没人发觉,我把船驶到后门,把你送到谢家去,怎样?”徐的女儿认为她说得很对,便利用夜深人静的机会,悄悄走出后门等候。她刚出来,渔妇驾着船已经来到了。登上船后,渔妇便飞快地划着船向谢家庄驶去。

天亮时,船靠了岸,渔妇扶着徐女上岸。她们一起敲开谢家的门,进去后,向谢芳津诉说了这一切。谢芳津说:“作为女儿,控告自己的父亲,这是叛逆的行为,我办不了这个复杂的大案子。”徐女跪在地上,痛哭求救。谢芳津沿着房檐,绕着屋子来回走了好几圈才站住,招呼徐女站起来,说:“我给你写一份说明,你把它交给官府,这样就可以两全了。”

徐女拿着谢芳津给他写的说明立即来到县衙投递,县官看完后,拍着桌子说:“你的父亲竟然敢这样横蛮无理吗?”徐女说:“这是因为他过分爱女儿的缘故啊!”县官说:“你竟然敢袒护丈夫背叛父亲?”徐女说:“我还是未出嫁的女儿。”县官不再询问,继续看状词,当看到结尾“不告害夫,告则害父,不可告,不得不告”这四句话时,县官说:“这状子写得真是情真理确啊!”

于是,他当即把徐某找来,审讯出实情后,一边唾着徐某的脸,一边斥骂徐某,又稍稍责打了他一顿,罚他交出三千两银子给女婿,让那两个年轻人当堂举行婚礼,徐某所纠结的亡命之徒也都给予了狠狠的惩罚。

县官的判词是这样的:“礼仪中最讲究婚姻,刑法里最重视谋害罪。虽然徐某十分爱女儿,可是也不应违背婚约;女婿虽然穷极了,但也不能看不起。现在徐某因为嫌弃女婿贫穷便设下陷阱,比强盗还要凶恶。幸好他的女儿顾念自己的未婚夫,讲仁义,揭露了阴谋,她像经霜的松柏一样贞洁。而谢芳津的状子不仅剖析了案情,最后四句话,尤其感动人心。这样,才使得这女婿的冤案得到昭雪,而岳父的丑恶也露于世,罚银充实女婿家,女婿家可以避免饥寒了;婚礼得以举行,少女的心也可以安定下来。本来按照法律,徐某犯了诬陷别人死罪未遂罪,幸好由他的女儿替他自首,可以从宽处理,暂时按照'得相容隐’的条例,轻打徐某三十大板,其他纠集的恶棍,每人重重杖责之后戴枷示众。”

徐女和女婿结婚回到家里之后,立即邀请渔妇到家喝酒,送她五十两银子,以报答她连夜划船的恩德,徐女的丈夫又来到谢芳津家,赠送他一百两银子,以报答他写状救命的恩情。当时这件事在苏州传闻一时,有一首《水调歌头》说:

“燕燕差池羽,鹣鹣比翼飞,鸾书相订,一许终身难改移。忽焉闾门挂席,公子袍敝,云翻雨覆悔隹期。退婚犹爱脸,图命又谁知。献恶计,毒心起,王法虚。涂面栽脏命自除,幸生贞女识义。恰好妇勷起。一席清风到谢居,辨此莫须有,罚银完亵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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