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卢原质传略（第十三章）：居奇贷，奸商掀恶浪
卢原质传略
第一节
主簿翟安见到这样的情景，害怕出事，赶紧奔回衙门，将街上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向县令赵文振报告。没想到赵文振却神态泰然，说:“何须惊慌，商家唯利是图，此时粮价高涨，有谁会放弃赚钱的机会，即使暂时无米，他们也会想方设法调运，用不着担心。”
翟安说:“城里两家无米，倒没什么奇怪，怎么会这么多店同时无米可售，使人感到有些可疑。”
赵文振笑了笑说:“十商九奸，这些人见到米粮紧张，认为奇货可居，伺机抬高粮价，谋取更大暴利，用不着担心，我们要静观其变，稍安勿燥!”
赵知县是用不着担心，民以食为天，老百姓却是不得不担心，即使家有存粮的人，也唯恐断粮，一时间街上都是买粮的人，城南城北满城地转，最后发现在较为僻冷的城南边上有一家裕丰粮店还在售粮，人们都蜂拥而至，整条街上挤满了人，吓得店里的伙计赶紧跑去报告掌柜。
裕丰粮店的掌柜名叫孙成，念过几年书，有侠义却又不喜与人交往，史斌曾找上门来与他商量暂停营业，借机拾高粮价。孙成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举无异谋财害命。”正气凌然，断然拒绝，史斌碰了一鼻子灰，但也十分无奈，便暗中指使自己粮店的伙计在卖粮的人群里闹事。
孙成赶紧从里屋跑到店堂，一看到这架势觉得有些不太妙，随即吩咐伙计先关排门。再挂出牌子规定每人限购三升。当伙计杠着门板上门的时候，后面的人以为这家粮店也要关门停售了，秩序越发混乱，门板被挤得东倒西歪，孙成急得爬上柜台大喊:“乡亲们，不要慌，本号是规矩人家，绝不会涨粮价，有米售完为止，请大家挨个排队……”
此时还有谁会听话，大家唯恐落后，孙成也被挤得跌下柜台，店里的伙计也无法卖粮了。
陈彪这时恰好告假，听说街上大家争相购米，翻开米瓮一摸，快要见底了，赶紧提着米袋来到街上，跟着大家来到“裕丰”粮店，见到这副情景，心中好生着急，怕生出变故来，就站出来大喊说:“大家都是买米来的，这样乱挤，谁也买不到米，我们大家还是听掌柜的话，排队按顺序来，谁都会轮到！”
大家本来就是来买米的，都是因为怕买不到米而着急乱挤，现在看到有人出面维持秩序，大家迟早都会轮到，也就自觉地排起队来。店里的伙计加快了手脚，陈彪也奔来跑去维持秩序，场面很快就安定下来。
但是好景不长，很快排在后面的人发现排队的人没有往前移动，就着急地叫了起来，陈彪也感到奇怪，连忙赶到里头去，发现有人和店里的伙计在吵架，原因是买米的人要买两斗，伙计只允许卖三升，互不相让，吵得不可开交。在这个时候人家想多买点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使陈彪感到奇怪的是此人住在城北望京门边上，诨名叫望京阿二，是城里有名的泼皮，家里从不开火仓，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这种人在此时非要强买两斗大米，本身就是无事生非，捣蛋生事。在平时望京阿二见到陈彪就像耗子见到猫一样，早就躲得远远地，所以陈彪见到望京阿二惹事，根本没当回事，认为上前喝他几声就能摆平，就赶上前去，大声说:“望京阿二，寻什么生事啊？还不给我滚远去！”
使陈彪没料到的是，今日的望京阿二却像换了个人似的，立即反目顶嘴，也大声的说:“你算什么东西？我小百姓有钱买米，关你官府屁事，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陈彪哪见过这个泼皮在自己面前如此强横，不由得一时火起，上前扯住他的背心，摔手将他扔的老远。这一摔却摔出祸事来，看来望京阿二是有备而来，带有帮手，几个人一哄而上围住陈彪伸拳动腿，这不是耗子在老猫面前动拳脚吗？陈彪是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兴起，也顾不了许多，伸手就是个“黑虎掏心”，望京阿二慌得用手去挡，没料到此招是虚，下盘已经不稳，陈彪趁势使个扫堂腿，望京阿二猝不及防，立马就摔了个嘴啃泥，几个泼皮仗着人多势众，仍围着陈彪乱打，买米的秩序大乱。
就在这时汤铎带着衙役赶到，立即派遣开众人，但是望京阿二等泼皮仍是缠住陈彪不放，汤铎大声喝道:“望京阿二，聚众闹事，还不快给我住手！”
望京阿并没被汤铎喝住，反而责问汤铎说:“你们官衙中人，无故殴打百姓，你说怎么处置?”
众泼皮也众口一词指责陈彪仗势欺人，汤铎一时无语应对，汤铎原本与陈彪心存龌龊，便借机将这帮闹事之人带回县衙。
在墙角的转弯处有几个人看到这样的情景，嘴角上露出一丝丝的冷笑，其中有一人说:“再派些人来，直闹到这家粮店关门为止!”
“好，我立即就去叫人！”另一个人应承着转身离去。
第二节
“眼前的事实，还需多问？”卢原质仍是一脸怒气。
陈彪对卢原质甚为敬佩，认为他清廉公正，是一个能主持正义的好官，不想对自己竟是如此处置，心中未免失望，也就少了些敬重，他本来就是血性之人，便昂首傲然地说:“百姓有屈可以到这公堂之上击鼓鸣冤，我就算一介草民百姓，你为何不让我有半句辩白？”
望京阿二指着自己的面额说:“卢县丞，我被他无故打成这样，你要主持公道啊。”
另外几个，人也跟着乱叫：“我这儿打伤。”“我这儿也打伤。”汤铎也上前证实说:“这些人都被陈彪打伤！”
一个人如若过于正直，嫉恶如仇，有时也会有失偏颇，加上读书人的自负，在极其复杂的社会环境中，很容易被一些表面的现象所误导，幸亏事情立即有了转机，使卢原质很快就惊醒过来。
自从汤铎带走陈彪等人以后，买米的秩序又开始混乱，再加上有一些人闯来胡搅蛮缠，存心捣蛋，买卖就根本无法进行，那些急着要买米的人，心里也就更加烦燥，此时有人开始责怪官府只管打架的小事，不管百姓吃饭的大事，大家认为应该找官府说话去，一人号召，几百人响应，于是“裕丰”粮店门前买粮的人，就浩浩荡荡的直奔县衙而来。
这么多人涌到县衙，衙役们挡都挡不住，卢原质赶紧从大堂上下来，询问何事。
大家都杂七杂八的叫着:“我们要吃饭”我们要买粮”
卢原质大声地说:“你们这么多人一起说不清楚，是谁打头的？站出来好好地说，有事我们大家商量着办。”
只听得人群中有人大喊:“卢大人！”
卢原质放眼望去，也就高兴地叫了了起来:“姚成，你什么时候回家啦?”
姚成回过头说:“好，我就代表大家先与卢大人说说，卢大人是位好官，会替我们百姓说话的。”
卢原质着急地说:“别的不用多说，就说眼下是怎么回事？”
“好！好！”姚成说:“我是刚回来的，家里没有一粒存米，就赶到街上买米，没想到街上的粮店好像约齐了似的都关门，幸好还有‘裕丰’粮店还开门，大家都往那里赶，开始是好好的，没想到泼皮望京阿二存心搅场，还约了帮手围打维持秩序的陈典司，汤司史以打群架的名义将陈典司带走，现在那里更乱啦，我们存心想买米的人，没个法子，只好赶到衙门来讨个说法!”
“你说的是真的？”此事使卢原质大吃一惊，不由脱口而出。
姚成回过头说:“大家说我的话是不是真的？”
大家齐声回答:“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谎话。”
卢原质顿时大怒，立即喝道:“汤铎，你为何隐情不报，误我大事!”
事太紧急，卢原质也顾不了许多，回头对陈彪说:“错怪你了，你立即带上衙役，随我赶到‘裕丰’粮店。”
陈彪本来就是个直性汉子，也没有什么计较，便大声地应承，回身去召集衙役。
“这几个泼皮先给我押着，回头再作处置!”卢原质说完径直向外赶去。
第三节
陈彪叹了一口声说:“卢大人，说起来可难为情，多年来，小人只有一套公服，早几日公务较忙，无暇换洗，因为实在太过破脏才在今日告假换洗晾晒。”
“裕丰”粮店的门前仍是乱糟糟的，伙计无法进行正常地买卖。卢原质等人赶到，陈彪叫人搬来一条板凳，卢原质站了上去大声地说:“乡亲们，不要着急，大家按顺序排队，保证大家都能买到。”
大家重新排队，大家都想占个好位置，人群又出现骚动，陈彪一边指挥着衙役帮助维持秩序，一边大喊:“大家别乱挤，让老人与女人先买，别乱挤。
在人群中一个女人被挤倒在地上，姚成赶紧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这时卢原质也赶了过来，不料这位女人叫了声:“卢大人!”
这个女人的眼中透露出乞求的目光，神情十分的可怜，卢原质想起她是上原乡的杨氏，赶紧说:“你也来买米?”
“我们家中正在等米下锅，是不是能给个方便？”杨氏眼睛巴巴地看着卢原质。
卢原质回头看了看，陈彪他们还在整理排队的人群，便对姚成说:“ 你带她到前面给挤一个位子。”
安排好杨氏，卖粮的秩序很快就恢复正常，原先几个想捣蛋的泼皮看到这样的架势，也就乖乖的溜走了。卢原质看看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就招呼陈彪进到店内，店主孙成将他们俩引到客厅，坐定后卢原质也没有什么客套话，开门见山说:“孙掌柜，你们店存粮照目前的行情，能维持几天?”
孙成说:“目前米源短缺，店里存米按眼下的销量只能维持三天就要关门了。”
陈彪着急的说：“三天后怎么办？城里城外这么多人要吃饭啊！”
孙成叹了一口气说:“我是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尽力了。”
卢原质故意试探着问:“城里的各家字号真的无米可售？”
孙成沉默了半晌说:“说起来也丢人，难怪世人要骂“十商九奸’，早几日曾有人特意与小号打招呼，叫小号与他们联手囤积居奇，制造紧张气氛，乘机拾高米价，古人说:‘盗亦有道’，这种昧心钱，赚了是要减阳寿的啊。”
“孙掌柜，这些人虽然可恶，但一时还奈何他不得，‘民以食为天'哪，城里一旦断粮，将全城骚动，民心怨愤，怎个了得!”卢原质停了停接着说:“目前全城的希望全在‘裕丰’，只要‘裕丰’能挺住，现在离新麦上场只有十日半月的时间，到时候粮价就会下跌，他们绝不会到那时再抛售存粮的，你说是不?”
卢原质诚恳的说：“这个忙一定要你孙掌柜帮，而且还能帮得上。”
孙成见到这位卢大人态度诚恳，也慨然说:“既然卢大人这么相信我，如若真能帮得上忙，定会全力相帮!”
“好！”卢原质高兴地用手一拍桌子，然后收敛笑容认真地站了起来一揖说:“我先替全城的百姓谢谢孙掌柜！”
孙成慌忙站起来避让，说:“卢大人，你这样不是要折我的寿么，你快说要我怎么办吧!”
此时的卢原质好像已经胸有成竹，回身坐落后说:“眼下当务之急是安定人心，要大家都知道，我们‘裕丰'天天有粮售，绝不关门。”
孙成着急的说:“卢大人，敝号仅这点存粮，怎能保证绝不关门呢？这不是砸我‘裕丰’的招牌吗?”
卢原质笑了笑说:“你孙掌柜的牌子绝不会有人敢碰，今天这么多人买粮，你说还能维持三天，要是人心安定下来，买粮的人绝不会像今天那么多，我看现有的存粮就能坚持五到六天，这样，还有七八的时间就到新麦上市了，在这七八天里，那些囤粮的店号必然会出手抛货，否则存来压在仓里就要变成了呆货，谁都亏不起。”
孙成掐指算了算说:“这样打算好是好，不过……”
“但说无妨”卢原质说。
孙成呆了呆说:“卢大人有所不知，各家商号都了解行情，附近邻县已经无米可调，如若他们咬牙熬到七八天以后抛货，我们不是仍要断档，这步棋太凶险。
陈彪高兴地说:“我愿陪孙掌柜立即赶往吴县运粮，保证按时赶回!”
卢原质摆了摆手说:“别忙，去吴县我另有人选安排，姚成与吴县的陈知县有一面之缘，我修书一封，吴县的陈知县定能尽力而为。”
孙成仍是紧皱眉头，说:“卢县丞，我还是担心，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卢原质表面上虽装的十分坦然，心里却也是十分着急，他想了想说:“孙掌柜，你是否可以带我去见见这些粮商，民以食为天啊，晓之以理，不见得这些人都没有心肝肚肺。”
第四节
陈彪的一只脚已经踏在门槛上，这个伙计还想关门说:“本店不开门，买米上‘裕丰’去。”
陈彪已经侧身挤进门去说:“我们不买米，将你们的掌柜叫来。”
“大胆！”陈彪正色道:“县衙卢县丞到此，还不快去将你们的掌柜叫出来。”
伙计无奈地说:“我们掌柜真的不在店里。”
孙成和气的说:“还不差人去找，卢大人有十分要紧的事情找他，耽搁不得！”
听到这话，孙成不由得转脸看了看卢原质，意思是说:“怎么办?”卢原质不搭理，只是在店里东看看西望望，并不想立即离去。
就在这时，从后门转出个人来，朗声说道。“卢大人光顾小店，有失远迎啊。”
此人话虽说得好听，神气却显得有些倨傲，卢原质抬眼望去，却是大吃一惊，史斌！他就是兴隆的掌柜，卢原质顿时明白，溧水城内的这场抢购风波就是此人掀起的，而且还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就在卢原质略显惊诧之际，史斌不无讥讽地说:“真是山不转水转，没想到卢大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啦。”
面对史斌这副神色，卢原质不由哈哈大笑:“昨日的史财主，今日的史掌柜，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孙成并不清楚他俩曾有过过节，看似他俩认识，应该更好商量，就高兴地对史斌说:“卢大人，今日……”
“是，是，我知道史掌柜，库存充裕。”孙成感到史斌这么痛快承认店里有米，觉得事情更好商量了。
史斌叫伙计打开仓库的大门，只见白花花的大米囤的像小山一样。史斌抓起一把，然后任大米顺着指缝洒落，不无得意地说:“这可是上等的好米啊!”
史斌歪着头，眯着眼，阴阳怪气地说:“卢大人，此话怎讲?”
“在商言商，一个人连起码的道义都不顾，还算是个东西吗？”卢原质说完，对着孙成与陈彪说:“我们走!”
“你！”史斌看卢原质他们走出门去，大声说:“我俩走着瞧！看你还能硬几天。”
几个人来到街上，孙成小心地说:“卢大人，还要不要到另外几家去看看?”
“那怎么办?”孙成说。
“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是会有的，先回到你店里再说。”卢原质打头往回走去。
走到半道上，卢原质突然站住说:“我有办法了。”
孙成与陈彪立即凑了过去，三个人低头商量了好一会儿，最后只听到陈彪有些高兴地说:“好，就这么办！”
公告
本文作者郑重申明：未经作者同意允许，任何个人和组织机构不得擅自使用.修改.改编。
王秀峰：号秀屿山人，1950年生人，宁海党校中专毕业。1972年参加电影放映工作，后转入行政管理单位，直到退休。爱好读书、旅游、写字、打牌，仅此而已。
□编辑：叶寒
□ 图片：郭朝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