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元剑经》·指南篇

夫剑有五不动。敌具过高过低、偏左偏右、虚点者,皆不动也。如不得已,当致招防护外,招不妄发。如他具若似伸非伸、似屈非屈者,亦须留神,再动为妙,此即手眼清明也。又分寸力,只在剑尖与掌握中,非大摇摆也,止在肩腕活耳。活则应猝,灵则轻准,柔则能随曲转移。彼一入圈,则难逃矣。刚则能御猛,当取舍得法,乃不贪不呆也。远近制宜,刚在他力前,柔在他力后。跟乃其步法身式;随乃其具之刚柔迟速、奇正横斜、高低撤伏之式;跃可解乱防危;伏可引以取胜;诈乃形之以七情之变幻,使他无所措手;提防,时加一分小心,防敌之变,勿贪为尚。

后附诗云:

活灵稳准柔而刚,分寸清明取舍当。

远近高低于前后,跟随跃伏诈提防。

【阐  释】

既名“指南篇”,此篇所论之内容,乃修练、至用的准则、过程之方向、道路。论之精练,内容丰富,下面按要点分别阐释。

在前面“戒律二十条”第十二条“剑莫轻动”。而在指南篇中第一点就阐明了“剑莫轻动”中的对敌致用时的要领。对敌较胜负、剑有五不动,何单指用剑。凡传统手战之道,不论是赤手白打,还是械具搏斗。皆应莫轻举妄动,轻举妄动则易露隙于敌。资助于敌矣!乃致败之由。故具体指出“五不动”的内容:

对手的器械,距自己过高、过低、偏左、偏右,虚点者,在此五种情况下,自己的剑不动。动则妄矣!容易动则露隙于人,被彼所乘。虽说剑不动,可自己欲动之蓄势已经准备得当。为何剑不动?因彼器械距己尚远,不在自己防范范围之内,故静以待动,使彼不知我之意图,此乃不资助于敌之上法。如手搏之中有“引手”之法,乃虚点者,引对手之动,对手如以引手为实取招法急而出招应之,就会落入对手的圈套之中而落败。故应对手之“引手”的方法以己不妄动为上法...

是否针对上述的“高、低、左、右虚点者”皆不动呢?否!如不得已,即对手之器械已觉进入自己防范之范围,不防则易遭到袭击,也要动。如何动?当致招防护,即只以防护的招法以应对之,攻击的招式不妄发,因对手距己尚远,又因其发招不是实取,只是虚惊,故不能以实取招势攻之,时机尚不成熟。

即使是致招防护,所施之招及招式的劲道力度,亦只能是适可而止,莫老莫嫩。招式及招式的劲道力度老则不易转换变化,可为彼借而用之;招式及招式的劲道力度嫩则不能起到致招防护的作用,而让对手逼进。尚有器具的“老、嫩”问题,也要注意。用根节者为老;用稍节者为嫩;以器械之中部为恰当。拳法亦如是,用手之稍节为嫩;肩之根节为老;肘之中节为恰当。变化在中,此之意也。但要知道:并非老、嫩不可致用。通常是初用功夫者的出招用势倾向于“老”的多;中后期高手者的出招用势要“嫩”的多;然于理法中论之,初用功夫者的用之“老”,其中亦可分得出“老”与“嫩”;中后期高手者的用之“嫩”,其中亦可分得出“老”与“嫩”。此乃两仪生四象的法则,具体分析施招用势的“老、嫩”。以此观念方能充分理解透“老”与“嫩”方方面面的内含。如能将施招用势中的“老”与“嫩”运用得恰如其分,则能在施招用势攻防中做到当老则老,当嫩则嫩,老嫩无不可制胜,则攻防功夫几致于中和之妙境了。以此“老嫩”的观念、法则来理解、运用,凡两两相对的拳术中之问题,皆可迎刃而解了。故知“老、嫩”无病,皆在人之运用尔。

招不妄发。但何时发招?如他器具似伸非伸,似屈非屈,亦须留神。如何谓之留神?即彼伸则我引之,彼屈则我粘而逼之;顺从以为进退,听探对手之虚实,适时以从之进退可四两拨千斤;逆力以为揭献可借力击之。此即“再动为妙”之内涵,就是“静以待动有上法,动中处静在借法”之精义。此样行招用势即是手眼清明也。实乃神、气、形之清明灵光之功夫,正是“神以知来,智以藏往”的原委于自然之神,统蓄以先天寸绵之力的无为无不为之真功夫也。

然能如此,只因用剑的施招用势有“分寸”力,只在“剑尖”与“掌握”中,根据本经“详解剑力”条目中说:剑有分力、毫力、厘力,无尺寸力。其解释曰:“缠绵、厘力;拖贴、毫力;钩点问献,分力也”。其中缠绵、拖贴、毫力;钩点问献,是方法;厘力、毫力、分力,是尺寸力度的名称。但重在“尺寸”之长短上,非在力度上言之。如其在“使手力量”条目中说:“有一摆出三尖之说,腰脚头三合之力”就是一个例证。然用势的“分、寸、毫、厘”是长度单位,但由于动度的长短,所形成的攻防势之力度就有了变化。为了区别用势力度的变化,只能用长度单位来修饰借喻了,故有“分力、寸力、毫力、厘力”等手战之道中的“术语”了。针对这种术语的性质,应细致地区别,给予理解,方能致用。否则,会误入歧途而不得其中精髓妙义了。而根据传统手战之道的习惯解释,动度尺寸越短,功夫艺境越高,效果最妙。依序为“寸、分、毫、厘”。谚云:“大动不如小动,小动不如不动,不动之动,才是生生不已之动”就是有解释动度尺寸长短的论述。

而关于“无尺寸力”的解释,就象太极拳中的“掤劲”,掤劲如弹簧,不松不紧,不刚不柔,始终如一,故无尺寸限制,可任意随彼动变,称为“无尺寸力”。关于这一点,后面经文还有很多论力之说法,通观以后,读者可心中自然就明白了,故这里不必再解释了。

所以说“致招防护”、“招不妄发”的“防护招法”非大摇大摆的方法,而只是肩、腕的灵活,分寸掌握得好,力度忖量得妙,故曰:手眼睛明也。

活则能应付突然的袭击,变化无滞无碍;灵则轻稳准确,分寸、力度恰到妙处;柔弱无骨自然能随彼屈伸而圆转变换,移形换影方能至极佳艺境,故彼一入我圈内则难逃失败的后果。只因引之使进,其不敢不进,其进之适位,猝然刚发,其因猝发,不能变化,自然败矣!此乃“以柔用刚”之妙法尔。就是诀言:“虚拢诱诈,只在一转,此地最光明”的精义之谓也。

刚则能御猛,乃言柔行气中的刚落点之势的刚发,然运用刚发要明白取舍之法,取顺随法则中的顺随以为进退的四两拨千斤之巧;和逆力以为揭献的借力打人之妙。只有取此巧妙的两法,方可制人而不被人制。要舍掉顶扁丢抗四病。才能真正达到“以柔用刚”的柔能克刚,刚以御猛全胜之艺境。只有取舍得法,才能致中和虚灵妙境,乃不贪不痴唯道是从,积习而成之的道境攻防功夫。

前面详细地阐述了施招用势的“准、稳、度”的方方面面之内容。下面又谈“跟”的方法问题。拳诀云:“打手要跟,不跟则不济”。是说施招用势的招招相连,势势相随,出招用势势如长河滔滔不绝,上手势就是下手势的预备势,不另预备。因为从施招用式讲,就有一手破八势、八手破一招的变化之用。故“跟”法乃施招用势的根本方法之一。然攻防的施招用势能招招变换,势势相连,滔滔不绝,关键在于“远近相宜”。即远有远法,近有近法,远近皆能施展招势,方能做到“刚在他力前的借力打人;柔在他力后的四两拨千斤”。这里充分地体现了“跟”“随”的方法之精髓妙义。

跟,乃跟其步法身式而进退自如,变化随意,与其不即不离,以听探其虚实,伺机而乘隙击之,乃跟法之妙。此又是“以柔用刚”的攻防技术实施之一法尔。

随,乃随对手之械具之刚柔迟速,奇正横斜、高低撤伏之式。即“人刚我柔以走化,人柔我刚以粘逼;急则急应,缓则缓随;以正应之,出奇制胜;以横破直,以直破横;高来低取,低来高取。此乃随法之巧。亦是“以柔用刚”的取胜之法。

前贤将“跟随”二字分解论述,精细详密。实乃施招用势四法“准、稳、度、跟”中“跟”法的细化解释。以上所论指南内容,乃充分强调了施招用势的“稳、准、度、跟”四法之内容详情。

下面又具体指出了对敌争斗的常用之法。

跃,解乱防危之法,一个字“跃”。此“跃”字充分地体现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应对猝变之良法。乱敌当前,不可混战,跃出圈外,不对群敌,可将众敌中当前者战胜之,用此法可连伤数敌,使敌惊惧不敢近身。乃“跃”字之妙也。或对劲敌,施招用势,突处危险之境,跃而飞出,暂保自身,再与之战,此乃“急则从神”之善法。乃“跃”字之巧也。有此“跃”字巧妙之用,可对群敌乱战,又可对劲敌久战,保自身不失之良法。故前贤指明“跃”可解乱防危。能明“跃”字之用者,非猥知鲁莽之人,乃精明攻防之道者。因其能审敌料势、审机度势,故能不处危乱之中,此亦先为不可胜,然后图谋之的良法尔。乃善战者之所能也。亦本经文所申明的“乘机而进,无隙而退”之宗旨中的特定之退法。所谓特定之退法是指处乱临危之时刻的“跃”尔。能忍辱者方可为之。

伏,可引以取胜。乃潜伏待动之机势。即“伏机”之义。前文虽讲“猫伏之窈窕”,乃借猫伏伺机扑鼠之状,多言外形之象。实蕴内有“伏机”之制。可引以取胜。就说明了伏机之用。以内气、外形的匹配如一的“劲形反蓄”“阴阳逆从”具体方法而言,就是内外双控的伏机之机制。拳论云:“用刚不可无柔,无柔则环绕不速;用柔不可无刚,无刚则催逼不捷”,就论的是自身内的“伏机”之制。本经文所言的“以动静互为其根,阴阳迭神其用”,就是“伏机之制”的论述。“伏机”之用,乃以“引”法为当,彼落入此伏机之内,或顺从以为进退的四两破千斤;或逆力以为揭献的借力打人,皆可制胜。而伏机之说,乃两仪相对之精义皆是,如:刚中有柔,柔中有刚;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动中有静,静中有动;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方中有圆,圆中有方;曲中有直,直中有曲。等等。皆是“伏机”之论。故“伏”字非单指外形之状而言,乃内外伏机之制的立论,能知此义,执而用之,便为攻防制胜之上手。

诈,乃示形之以七情之变幻,使他无所措手足。兵者,诈也。拳通兵,故拳术攻防之道亦诈术也。兵不厌诈,手战之道亦不厌诈。此正老子所云:“国之利器,不可视人”之精义。如何战胜对手,不能让对手知道。不让对手知道的方法,诈也。即以假乱真。以假的形象欺瞒对手,兵法中之“兵必示形”。拳法中的“拳必示形”,皆诈术之方法。然传统手战之道的“诈术”之内容,皆不出孙子所论:“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忽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这些内容,可详细琢磨之。

其言:“诈乃形之以七情之变幻”,的说法,乃用诈之时,要根据对手的“喜、怒、忧、思、悲、恐、惊”的七情之喜畏,相机示形于彼,才能以假乱真,使其无所措手足而背,自可击败之,此又绝非单纯的心理战,必真功夫在身才能“用假如真”的诈诱对手上当,使其无可应对而落败。

提防:提神布控,加强防护措施,未交手时如是,交上手时的变化过程中亦如是。提神防护是加一分小心,才能审时度势清明,大胆施招用手方能稳准灵活。防,是防敌突然变化。只有自己施招用手时的外形守疆界,内劲有分寸,我守我疆,静以待动,动中处静,勿贪方能做得最佳。此乃“防患于未然”的治未乱之思想艺境,在传统手战之道中的具体应用。关于《指南篇》的全部内容,前贤用后附的诗:

活灵稳准柔而刚,分寸清明取舍当。

远近高低与前后,跟随跃伏诈提防。

很精练地做了全部的内容之总结。点明了重点之精髓,应逐字地去理解、领会,直至运用精熟。由于文中已经阐释了,故诗中内容不复阐释,读者已然明白了。但要知道“灵而稳准柔而刚”一句,是言说只有知道“以柔用刚”之攻防技术方法者,才具备攻防招式变化的“灵、稳、准”的核心内容,才是制胜的真功夫内容。这才是“指南篇”的精髓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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