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个男友回家过年

租个男友回家过年

■王永波

随着春节的逼近，国内某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又在美国麻省理工大学“镀金”，回国担任上海的一家中美合资企业高管的钟倩倩心里越来越忐忑。去年大年三十晚上吃团圆饭时，家里集体上演春节版的“催婚”大戏情景仿佛又历历在目：她不仅遭到爸妈的“围攻”，还受到家里七大姑八大姨“围剿”，真让她烦不胜烦，苦不堪言。什么“女强人也是人”“七姨家孙子都读一年级了”“不论什么女人都要结婚的”等等。病魔缠身，坐在轮椅上的爸爸最后还下了个“逼婚”通牒令：“明年的今天，如果不把男朋友带回家，你也别回来过年了！”懂事的倩倩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关心她的终身大事。一句话，都为她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吗！爸爸说的也是气话，更不是不疼他的“小棉袄”。只不过是在逼自己“快马加鞭”，尽快恋爱、结婚、生子，了却他们的心愿。是呀，能怪爸妈和亲戚着急吗？自己到年毕竟已32岁了，早就步入大龄青年行列，再露骨一点说就是进入“剩女”行列。在学校被男生戏称“校花”“冷美人”，不知“天高地厚”的追求者仍接踵而至，但她都断然地拒绝。因为在她的心目中，书才是她的梦中情人，才是她心目中最般配的郎君。所以，在学校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走上工作岗位后，她“移情别恋”——一心扑在工作岗位上。由于她工作勤恳踏实，能力超群，很快提升为公司高管。这，让一路狂奔、笑傲江湖的倩倩更无暇谈情说爱。虽然公司里不缺“三高”（高学历、高颜值、高收入）“小鲜肉”。但面对“不食人间烟火”，整天冷若冰霜的漂亮女上司，谁都觉得她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何况，公司规定内部员工是不准谈恋爱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但最急、最“烦”的要数患有心脏病和轻度脑梗的妈妈了。只要开口就会重复“昨天的故事”：“倩呀，男朋友找到了吗？”倩倩的耳朵都听出“老茧”了，但她总是和颜悦色、心平气和地编出种种理由进行搪塞。倩倩知道，妈妈的病是不能生气的。所以，每次妈妈的责备，甚至要挟，她总是惟命是从，不敢有半点“怠慢”。至于她“执行”怎样，结果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你说，随着春节越来越临近，而自己的男朋友还没有半点着落，倩倩能不着急吗？

这不，今天是个休息日，倩倩本想美美地睡一觉，可天还没亮，她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她睁开朦胧的双眼。“又是妈妈的‘审讯’电话！”倩倩心里嘀咕着，“接还是不接？接吧，妈妈的老调又要重弹，我怎回答呀？对，干脆不接，躲过一次是一次。”但电话那头的妈妈还是打个不停。倩倩想，莫非家里有事。不行，得接。她忙按下接听键，带着歉意、关切的语气说：“妈，对不起您了，我在加班呢。你们二老身体可好呀？现在疫情形势不很乐观，您出门要戴口罩……”倩倩的心思做妈妈的能不知道吗！她忙打断女儿的话题，没好气地说：“你爸你妈，一时半晌还死不了。我也不想耽误你这个大忙人时间，我问你，你的男朋友定下来了吗？今年春节能带回家让我们掌掌眼吗？”倩倩略作迟疑后，竟“果断”地回答：“妈呀，我忙得也没时间跟你说，我的男朋友找到了，就不知道，他春节加不加班，人家家人同不同意到我们家过年呢！”听到这话，妈妈一个劲地说：“好，好，那就好，那就好！”接着扯着嗓门喊道：“别忘了，你答应我和你爸的，说今年把男朋友带回家过年，让亲戚、邻居知道我们家倩倩有对象的。”倩倩为了不让妈妈发火，有气无力地对妈妈说：“妈，我尽量说服他。”只听妈妈大声嚷道：“说你个头！你不是在骗我们吧？不行，就这么定了！”倩倩从没听到妈妈发这么大火。为了妈妈的身体，她只好答应妈妈，一定与男友一起回家过年。挂了电话，倩倩心里盘算着：找对象，谈朋友，可不是上街买青菜萝卜那么简单呀！时间又这么紧，到哪里去找呀？

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疯狂的现代社会，不是有人“租妻”“租女友”吗？我何不来个“租帅哥”呢？虽然倩倩知道这样做有点铤而走险，但为了爸爸妈妈高兴，为了摆脱家里亲戚的盘查，为了摆脱邻居们的冷眼和蔑视，她只能孤注一掷——有情没情租个帅哥男友回家过年。想归想，但租谁呀？到哪里去租呀？倩倩又在犯愁。经过一番思考和网上搜寻后，倩倩立即拟定一个租赁广告：“因为家庭逼迫走投无路，招租男友一名。时间6天，费用每天1200元，路费、食宿费及包装费全包。但要求五官及人品端正，本科学历以上，个头不低于175公分，谈吐不凡，年龄在25岁以上。有被逼婚经历的优先。非诚勿扰。有意者可私聊（电话：1391411####）。”这帖子刚发到“世纪佳缘网”和“百度”上，倩倩的电话几乎就被打爆，但这些应征男子最关心的是租金和兑现时间。更有无聊者，说愿意加价，可假戏真做。倩倩在心里嘀咕着，现在的男人怎么变成这样现实和没趣呀。

这天上午，倩倩忽然接到了一个声音浑厚、富有磁性的男子电话，这位男子自报家门，并详细介绍了自己。论条件倩倩甚为满意，尤其那富有男人味的声音，足以让她冰封多年的情窦解冻。但外表毕竟是进入爸爸、妈妈眼帘的通行证。于是，倩倩约对方本周六晚上七点在“有缘”咖啡厅见面，对方欣然答应。

这天晚上，两人如约而至。首先映入倩倩眼帘的小伙子：有棱有角的五官，光洁白皙的脸，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他似乎有着独特的空灵与俊秀，真是上帝手下巧夺天工的作品。倩倩心里想着。但细看他穿的西装，明显就是个地摊货，显得有些寒酸，但瑕不掩“玉”。倩倩倒是大方，一边伸出玉手，一边向小伙子问好。只见小伙子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等到坐定了，小伙子这才抬起头，用余光扫了坐在他对面的倩倩：简直像是天上仙女下凡，漂亮的瓜子脸，眉目楚楚含情，简约得体的服饰衬托着她婀娜的身材，绝对女神气质。小伙子在手机上和大街上也见过无数美女，但从未见过这样美女佳人。想到这，他脸涨得通红。有人说，脸红是动情的表现。可不是吗，此时小伙子在一旁只是暗自咽着口水，头也几乎埋到桌底下。倩倩思忖着，不错，这正是爸爸妈妈要的“款”。为了消除这尴尬的局面，倩倩故意寻找话茬。说也怪了，不到五分钟，小伙子话匣子就打开了，谈吐自然得体，还再次告诉倩倩自己叫“秦一世”，强调不叫“秦二世”，在离倩倩单位不远的科研所上班。也许是他见到美女紧张的原因，这稀奇古怪的名字和电话中说过的，他又重复一遍，引得倩倩哈哈大笑，他也笑了。不过秦一世笑过之后，又憨厚地说：“我的名字是不识字的爸爸起的，我也没办法。”倩倩知道自己有些失礼，忙说：“名字只是自己的一个代码而已，没什么！”一世和倩倩谈了好久，只字没有跟她谈起租金等有关事宜，倩倩总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另类。“你为什么不提租金的事呢？”倩倩首先开口了。没想到这个看上去腼腆的美男，竟抬高嗓门道：“什么租金不租金呀，谈租金这不是在侮辱人格吗？我这次来，只是想与你探讨一个问题。”倩倩这才想起，上次电话里，他确实没提钱的事，莫不是在耍我吧。倩倩想，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连忙说：“那你说吧，什么问题？”“其实，我与你遇到相同的家庭压力，可以说，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要不是看到你的广告，我也不打算回家过年了。但家人又叫我回去，还要我必须把女友一同带回去。看到你的“租赁广告”后，我也有这种想法，我不要你的钱，春节在你家过6天后再到我家去三天，可以吗？” “嗯……”倩倩只是轻轻点了几下头，因为这来得太突然了，但最后还是答应了。随口强调不得无礼，只能局限在演戏，一世当然也答应了。倩倩嘴上虽然是这样说，其实他对这位“男友”还是比较满意的。这小伙子除了有些木讷外，其余真是没说的。俗话说，哪个男子不怀春，哪个女子不钟情。钟倩倩想到秦一世的外表和条件还是有点“心花怒放”的。

为了过年回家，能风光无限，给爸爸妈妈赚足面子，倩倩决定给秦一世从头到脚进行一番包装。“阿玛尼”牌西装一世从没听说过。一问价格，一世傻眼了。但倩倩可不买帐，说：“我的‘地盘’我做主！”她爽快地买下了这套高档西服。真是“人是衣服马是鞍”。你也别说，一世穿着这西装，还真神气。真像正宗的风流倜傥公子哥，根本想象不出他是从山沟沟走出来的穷小子。倩倩在一世的前前后后转了几圈，嘴里不停地念叨：“真帅！真帅！……”最后眼神落到一世的脸上，没想到与一世的目光正好碰上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整天大大咧咧的倩倩，脸上竟然泛起红晕。

在回家过年的路上，一世无微不至地照顾倩倩。让她第一次感受到异性“男友”的温暖。刚到村口，妈妈就已经领着他们家的七姑八姨像迎接外国首脑到访一样列队相迎了。他们都热情地一一和一世握手，把一世本来冰冷的手都握得冒汗。妈妈一边一个劲地咧着嘴笑，一边拨开人群对一世说：“我们到家屋里暖和暖和吧！”在当天的家宴上，倩倩又为亲人们一一介绍了一世，一世虽然有些怯场，但还是按照既定的剧本来演的。亲戚们一边向一世面前盘子里夹菜，一边向他敬酒，同时不忘夸这位老实、懂事、潇洒的小伙子。酒足饭饱之后，亲戚们每人递给一世一个红包。没想到，刚下桌子，一世就把这些红包“完璧归赵”——全交给倩倩。倩倩说：“这是我家亲戚给你的，你家里也需要钱用，你就拿着吧！”只听一世说：“我们有约在先，我能受到你们家人的热情款待就已经知足了，这钱我不能收。”再说，由于一世在事前反复演练下，这次没有露出半点破绽。尤其一会一声爸，一会一声妈地叫得挺自然的。把倩倩的父母叫得心里酥酥的，甜滋滋的。两个老人背地里都翘起大拇指，夸赞一世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是他们眼中最佳的女婿模板，更夸倩倩运气好，有福气，三十多岁了还能遇到这么好的一枚“金龟婿”。两位老人竟然打算乘着过年，要把两人婚事给办了。当天晚上，倩倩和一世两个人饭刚吃完，妈妈竟然少有的开放，急不可待地催两人快点休息，说床都已经给他们铺好了。两人一脸的尴尬，又不好抗拒。只好无奈地进入“爱巢”，但他们都是和衣而眠。一世执意睡地板，倩倩睡床上，相安无事。多么守信的男人呀，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又到哪去找呀？倩倩心里默念着。其实，倩倩不知道，一世一个晚上都辗转反侧，彻夜难眠。6天时间很快过去了，两个人在倩倩家度过了温暖的每一天。接着，倩倩又在一世家复制一世在她家的场景……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倩倩的美梦。倩倩一看又是妈妈的电话。只听妈妈好声好气地说：“倩呀，妈有件事要跟你说。你们能在腊月十五之前回来吗？”倩倩不解地说：“那怎么行呀？又怎么啦？我的亲妈。”妈妈语气还是那么平和，连忙说：“我和你爸商量好了，腊月十五回不来，你们也就别回来了。”倩倩疑惑道：“为什么呀？怎么不要你的闺女和女婿了呀？”妈妈忙嗔怪说：“胡说什么呀，我们这里疫情形势比较严重。小区接上级通知，提倡‘不聚会、不聚餐、不聚赌、不宴请、不团拜、不出外’，腊月十五前，在外工作人员拿7天核酸阴性证明就可回来过年。否则，必须隔离检查，反正手续很复杂。为了你们，也为了他人，只好这样。”倩倩没想到妈妈把上级文件讲得头头是道，她还第一次领教不识几大字的妈妈。倩倩拉长声音说：“那——好——吧！”妈妈还在与她唠叨，倩倩的手机铃声又响了，是一世的电话。她忙向妈妈解释，挂断妈妈电话。一世打来电话的内容与妈妈说的内容是一致的。看样双方想回去过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最后一世补充一句：“看样今年的春节，只能自己过了！”

“自己过”，一世说的“自己”意思是指“我们自己”，还是各自自己呢？倩倩不得其解。说真的，为了防止春节回家“穿帮”露相，与一世几次接触，并进行热身演练。她已经深深地爱上这位傻小子。是呀，体贴入微、聚才貌与一身的一世到哪里去找呀。干事一向雷厉风行的倩倩，又酝酿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这天，倩倩再次相约一世到“有缘”咖啡厅相见。一世仍然提前到达。互致问好后，倩倩掏出一张八开纸，里面还夹着一张小纸条，平摊在一世面前，对一世说：“我想与你签份合同！”一世不解地问：“什么合同？”倩倩道：“你看看就知道了。”一世拿起摊在桌上面的小纸条看了起来：“一世：你看，我姓‘钟’你姓‘秦’。把我们俩姓合起来的谐音是‘钟情’，我名字后两字是‘倩倩’，你名字的后两字是‘一世’，合起来意思不就是‘美好的情感一生一世’吗？或许我俩天生有缘，天助我俩……”一世面无表情，又坦然地拿起第二张纸看，上面醒目地写到“长期租赁合同”几个黑体字。再细看内容：“出租方：钟倩倩；承租方：秦一世；承租要求：各自自愿，确保满意幸福；承租时间：一生一世；双方签字和日期。”让倩倩意想不到的是一世看完两张纸后，竟然露出一脸的平静。然后，一本正经地对倩倩说：“今生能遇到你这位热情大方、知书达理、美丽善良的姑娘，是我一生的幸福，我会永远感谢你，永远记得你！实话告诉你，我在读大学时，在学校相处了一个“不嫌弃”我家贫的女朋友。大学毕业后，她继承家业，负责管理她家国外的公司。她爸为了家里的公司，图个门当户对，把她嫁给了一个与他们家有生意往来的美国大老板。也许是迫于家庭压力什么的，她也不再与我联系了。但我已“看破红尘”，决定终身不娶。”倩倩听着，听着，似乎听到一世声音有些沙哑，眉宇间也露出丝丝遗憾。“多么重情的男人呀！可为什么这么倔呀？”想到这，倩倩鼻子一酸，随手抓起手包，捂着脸，头也不抬地向“有缘”咖啡厅门外冲去……

作者介绍：写别人的故事，思自己的人生；写自己的故事，悟人生的哲理。“向昨天要经验，向今天要成果，向明天要动力”便是诗艺。以前写写画画，不为名，只为利——赚钱补贴家用。现在偶尔画画写写，更不为名，也不为什么“诗”“远方”，只为健康而有质量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