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一走一跑一跳一飞
一个不会弹琴的学生,且不说将来成为专业演奏家,起码进入专业层次,或达到较高的水平,他要经过哪几个阶段?对于从未学过钢琴的人来说,不管年龄大小,儿童、少年、青年、老年,都需要经历几个阶段性的必经之路。这个过程犹如进山朝圣。假如我们去少林寺,就必定先到登封。一级级走上去,你以为自己已经在进山的路上,其实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望见隐约的山门,此门在钢琴的路上,比如相当于《车尔尼299》第36条。入了门还未进庙,又走了一段路,你看到了真正的庙门,如来佛没有出现,而是韦陀在那儿守着,背后是弥勒佛,这是第一进。第二进可以看到四大金刚。再进到大雄宝殿,之后你才有资格见如来。
任何初学者,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手指能“站”。正如小孩子开始学步时,你会扶他站立起来。学生在未学琴之前,每个手指都常软弱。即便是年龄很大,他的手指也是软的。当一个人无法站稳时,就谈不上走,跑和跳。
站立意味着支撑。每个手指第一关节的指尖相当于衣架上的钩子,人的手臂及全身的重量好象一件很重的衣服。衣服挂在衣架上,而衣架的力量沉在勾子上,指尖要能把全部重量支撑起来挂在琴键上。这件事看似容易,如果不先解决,就没法得到良好的支撑。
目前,大多学琴的人是支撑没解决。他不注意手指的站立,好似小孩子不能站起来,身体缺钙,得了软骨病,从而引起后遗症。因此,每个手指能在琴键上单独站立是最重要的。然后要保证任何两个手指能站立,包括12、13、14、15、23、24、25、34、35、45,十个组合。到3个手指站立,123、124、125、134、135、145、234、235、245、345,十个组合。4个手指一起站立,1234、1235、1245、1345、2345,五个组合。再到12345,5个手指组合。这不是数学游戏。它要求手指在每个组合的站立中,不弹的离开键盘,需弹的坚挺地站立。
能站立后,才能考虑“走”。手指在琴上“走”很象小孩学步。左腿单独站立,全身的重量在左腿上。跨出右腿时,不可能放弃重量,而要把它移到右腿,这时才提起左腿准备到新的位置上去。很多人不注意这个最基础的简单动作,问题在于左腿不支持,力量不转移,就急着跨出右腿,那么他肯定是在地上哭了。实际上,大多学生的手指在琴上摔来倒去地站不住,就是因为他没有学会两个手指之间的“走步”。比如一指与二指,在一指上把力量支持住,在抬起二指的同时转移力量,二指下键,一指离键,接着一与三指、一与四指、一与五指之间,以及前面我所讲的各种组合,都要在这个阶段上“走”起来。
在“走”的基础上加快速度就是“跑”了。手指的跑动是钢琴基本演奏技术中最基础的问题。没有灵活的跑动,以后的事情都不能做到。所以要把手灵活、均匀地跑起来。我要特别提出的是“均匀”比“速度”更重要。只有一个均匀的位置快速移动,才能做到你想要的速度。
这里的“均匀”不是一般的字眼,它有三方面的含义:第一,时值的均匀。每个音长短相同;第二,力度的均匀。每个音轻响相同,没有尖角、陷坑或断裂;第三,音质的均匀。每个音密度相同,不是有的松散、有的紧密,就如一件首饰或是金子制成,或是钻石制成,或是贝壳制成,但不能金子和贝壳混在一起制成,那样就会不均匀。练习手指的功夫,是要把每个音凝聚到高密度,都像金子,钻石一样的质量。为什么钻石贵重?因为紧密,所以它硬度强,可割玻璃。声音也有质量,一个涣散的声音是传不远的,要凝聚起来。我们打个比方:太阳光是能量很大的光,但把一张纸放在光下是不会燃烧的。只有光线用聚光镜光,纸才会燃烧,再比如一个日光灯的光线很微弱,但把这些光线高密度集中,我们称之为“激光”。用激光术就能够开刀除疾病,甚至可以割断钢板,可以打坦克。因为密集的光线有穿透力。同样,密集的声音可以传远,即便是非常弱的声音也能够射出去。声音质量的均匀对一个好声的传送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作为练习的过程,在跑动时,不是越快越好,而是均匀的跑动。能达到这些要求,才能进入“跳”的阶段,从一点跳到另一点必须有一条无形的弧线连接,就象项链把散的珍珠穿起来。平时经常提到的“连”并不专指两个音是粘住的,这只是其中之一。更高级的连奏是声断意不断。
能够“跳”以后,需要训练的就是“飞“了,它的概念是能在钢琴上轻盈、集中、不露痕迹地使声音穿透进出来。这就象武功中的轻功,在雪地上跑得很快不留脚印,弹琴如此,例如弹肖邦练习曲作品10第5首、coda前的一串下行经过句,这一串很快的音符,好象把一个小石子高度旋转后扔到水里,它一碰到水面就削出了十七八个水片,而不会沉到水底。
以上这些,站立→走路→跑动→跳跃→飞翔,是通往钢琴技术境界的必由之路。看一个人技术的高低,不是看他的程度如何,是弹到《车尔尼599》还是《299》。这个进度只说明能弹音符的多少、速度的快慢,是一个外表的进度。真正的进度是演奏所能达到的境界,这才是实质性的进度,我们不能用表面的进度来掩盖实质的进度。现在多数学生和家长都急于考级,今年刚学二级,明年却要考五级,甚至六级,考了六级,马上跳八级,接着直奔十级,这个“三级跳”就是把表面的程度误会成了实质的进度,他在实质的技术上并没有得到良好的发展。导致的后果是将来不论弹什么作品,在什么阶段都可能停止下来,进行不下去。如果实质性的进度能够一步步做好,那么不管你在哪个程度上都可把很少的音符逐增加到很多的音符,能把一首首作品在一个好的质量上演奏出来。这样,才会不断进步。
——摘自赵晓生《钢琴演奏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