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人之初的恶意之「排他」》
初中的时候,我和大家一样为了应试而诵读着“人之初,性本善”这样的句子,那个时候,我也一度认同这样的说法,认为世上的坏人都有苦衷,犯了错的人总有痛改前非的一天,所有人的内心都或多或少地、总会有那么一块柔软而温暖的地方。即使,我见到的,并不完全是这样。但曾经我还是一直那样坚信着。
然而,我们在中小学时期感受到的那些恶意 —— 不管你是在当时苦痛难言,还是你长大后的后知后觉,都会发觉原来这份恶意早已经像是见缝插针一样入侵我们了。也许是比你想象中更近的校园霸凌,也许是更加普遍地以无害的模样侵蚀我们的各种偏见、歧视、孤立行为。人们总是谈论走上社会之后会经历的种种困苦、失意,甚至接触到人性的阴暗面,但所谓的大人经常小看他们口中的“孩子们的打打闹闹”,并称其为“少不更事的无病呻吟”。
下面我要讲一件成年人眼中孩子打打闹闹的无病呻吟的事情。
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由于家庭原因,我来到了现在居住的这个城市,因此转学过来这边,回到了我原本的家乡。但因为好几年都在别的城市,我早已经忘了家乡话要怎么讲,偏偏这是个排外的城市,但我并没有想太多,以为活泼些主动些就可以和大家熟络了。然而,就在第一天,我就感受到了一种令人不悦的氛围——他们用方言谈论着我,冲着我喊些什么然后笑成一团。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喊的是“外省仔”。小学的我并没有想太多,却也那样真切地感受一种隔阂感。
不知道谁先起的头,慢慢地很多人都那样喊我,而不是叫我的名字;也不记得是谁先起的头捉弄我,慢慢地班里的男生都开始这样做。
后来我度过了几年对我而言最压抑的小学时光——发试卷的时候越过我,窘迫地举手跟老师拿试卷;课间如果离开座位,回来的时候椅子不是不见了就是被倒了什么东西在上面;因为课本的封面被撕掉了、在家写作业的时候一直捂着怕妈妈看见;置于背后的水笔、校服上的污渍、放学回家躲进厕所搓洗掉的狼狈;新买的书包被人用签字笔写上难堪的字词;在垃圾桶看见自己的铅笔盒。
尽管比起别人说的那些校园霸凌,我所经历的也许不算什么,但小孩子的世界是非常单纯而残酷的啊,对于我来说,那就是整个小世界里最无法承受之重了。当时的我,因为这件事而在几年里性情逐渐转变,一种“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的念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难道只是因为我讲普通话么?只是这样不起眼的区别就可以成为欺凌的契机么?刚受到欺负的我觉得非常不甘心,心想,我要以德报怨,于是我努力地对同学好,努力地做好自己。但最终得到的,只是更加过分的对待而已。
变本加厉的那群人,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而大家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欺凌,更不会知道,这种欺凌可以是没有理由的。
就像Legal High里古美门所说,这是一种氛围。人们会从众,而第一个人制造出了这种氛围,剩下的人就会去依从,而“理由”这种东西,完全不需要。恶意这种东西,不同于犯罪或暴力,它的成本低的可怜,不论是捉弄一个人,还是对他口出恶言,或是附和着欺凌的“帮凶”,甚至是视若无睹的沉默的孤立,都不需要让实施者为之付出什么代价。而“排他”也并不是一件特别的事情,正因为太普遍了,倒像是没理由特意提出来似的。人们总是倾向于接纳熟悉的事物,因此对于新的、陌生的、相异的事物感到排斥。这种排斥并没有任何过错。但我要说的是,当这种排斥从心理流露出来,驱使人们作出一些不友善的行为的时候,这份恶意已经伤害到别人了。很多人并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排斥对方,只是因为大家都这样,自己也附和着做了而已——可你的所有不经意,都能成为对方无法忘怀的一道疤。
只是这样一个关于恶意的故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