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情就说明还不够惨

图:Georges Seurat

这些年时不时就有读者阴阳怪气,大意是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整天就把生活的苦(比如这个“996”)说得轻飘飘。

那我就说得重一点吧,矫情。

我不太喜欢说自己的过去,容易被误解是在贩卖奋斗鸡汤。其实什么样的苦闷、迷茫、彷徨、绝望我都经历过。并且这些都是我自己的责任,自食其果。

在我再次失业的2008年,我看到有家比萨店招聘外卖员。我也就挣扎了一下下,然后每天照旧,无所事事,网上瞎混。内心理直气壮:简历都海投了,偶尔也面试,人家不要我有什么办法?再说虽然家里没啥能耐,也不会同意我去送外卖,他们觉得大学生应该去考公务员,至少是有编制的,除此之外都不是正经工作。上了大学去送外卖,多不像话!

只要还能逃避,还有人给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人就不敢面对现实。永远不要低估人的惰性。当年的我就是这样,逃避现实、懦弱、矫情。

只要你逃避现实,现实迟早让你知道什么叫没得选。

更残酷的真相是这样的,富裕家庭不仅有家底让子女啃老,而且通常也更有人脉帮他们就业。穷人家庭,双亲都是底层,赚的都是血汗钱,更不可能有像样的关系给孩子铺路。

09年的那份工作(打杂)我是在电视上看到的。你绝对想象不到,特别土的那种电视招聘广告,蓝底大白字,某集团公司要文案,要求大学文凭,专业不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工作,但我有什么资格挑吗?一个毕业整整三年的废物,能有人给钱,吃屎也得吃了。

更别提什么职业规划、岗位前景、行业积累。天方夜谭简直就是。

去大西北有问题吗,是不是要跟家里商量下?没问题!

2000一个月有问题吗?没问题!(我内心充满感激,真他妈多啊!)

一个月休息一天,有问题吗?没问题!

下周就出发有问题吗?没问题!

第四年我又主动失业了,知道那工作不是自己想要的,但依然不知道要做什么。谷底了,不能更糟糕了,依然迷茫,可是竟然也没那么急了。

我在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不是为了卖惨,也不是为了来个反差对比炫耀,我至今也没取得任何骄人成就,更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只是个中年打工仔。

况且我也不觉得自己当时有多惨,只是憋着一股闷气,脑子里就一个想法,那些好公司,为什么不给我机会试试,不行你们随时可以不要我。有些怨气,姿态极低。不是我放低姿态,而是现实教训得我根本站不起来,只能趴着。

这一年,去了北京。机缘巧合,有个叫网易的公司愿意给我机会试试,不行滚蛋。很幸运,我留下来了。这一年是2010年,8月份入职,我大学毕业整整4年,身上大概还有一两千块钱,是我全部家当。幸福无比,别说什么“996”了,当时让我全年无休干到死我也会好好干。这一点不需要怀疑。事实上我当年就是那么拼。

“社会发展到今天,物质这么丰富,还得每天工作10个小时才能养活自己,这肯定不对。”

这是一个读者的留言。

今天的中国有几个人会饿死?也许有,但相信是极端个例。难道大家在大城市里“996”是因为害怕被饿死?那些年入百万的人,赚个几年钱回老家生活,即使把通胀算进去,纯储蓄躺着全家都饿不死。但是他们依然在辛苦赚钱。

因为更好的生活没有标准,没有尽头。因为多数人辛苦奋斗绝不是为了活着这么简单。

的确,很多人年轻拼一把之后到了该考虑婚姻问题的年纪,又面临何去何从的选择。但没有哪座城市承诺一定给人幸福,所谓的更多机会自然也是更强的竞争。

社会发展到今天,物质怎么就突然丰富起来了?没有前面几代人的拼搏奋斗,物质从天上掉下来吗?人也不会因为物质丰富了就甘心躺下,因为站在前人努力的基础之上,不少人误以为物质丰富理所当然。人类还会马不停蹄地往前走,走到任何人梦想不曾到达的地方。这是谁也拦不住的。

一个人每天要工作几个小时合适,没有答案,不存在对错。有人选择了轻松的活,有人要拼搏,有人要扭转命运,有人要改变世界。每个人的实际情况完全不一样,当年的我给钱就行,工作时长随便,我若再不老实抓住机会积累经验,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别的可能了。况且命运给了我那样一个机会,我必须好好珍惜,慢慢积累到未来有得选。

从新人到多年的行业经验,中年打工仔看似稍稍地有了那么点选择了,与此同时又开始面临被淘汰的危险了。很多肩负养家责任的中年人也开始面临没得选的局面。所以人生就是很苦,得接受这件事。

“996”从头到尾都是个人选择,吵到现在,甚至有将这件事比喻成吃屎,呼吁“法律应该禁止吃屎“。唉,文盲就是一不高兴就想立法。可以,法律最好规定所有人上班时间最多一个星期一个小时,引导人们都好好地过日子,活出品质人生,违规的企业重罚。果真如此,吃屎恐怕就不是段子了,将如愿成为现实。

上篇:但也没办法逼马喝水

推荐:今天的打工人可能是最不苦的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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