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文/成蹊

旧事

陪母亲从医院回来的途中，她絮絮的念叨着从前的事情，华灯初下，手里是父亲的检查报告，席勒说时间的步伐有三种，未来姗姗来迟，现在像箭一样飞逝，过去永远静立不动，母亲眼里，过去的时光仿若还在眼前一般，永远静立不动。

那时，上海的郊区还不似如今，母亲读了初中之后就没有再读下去，自己在镇上租了个小店面开起了理发店， “你赚的到钱吗，可以把房租赚回来吗？”我对此持有怀疑态度，她说那时不过十九岁的光景，房租也是便宜的很，不过五六十就抵的上一个月的房租，她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带着她穿透了时光，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日子，她没有把赚钱放在心上，左邻右舍的好姐妹每每来找她一起去逛街，就把店门一关，和好姐妹一起去街上溜达，其实呀，那时候，街上也没什么好玩的，只是两个小姑娘一起，即便是走一尘不变的街道也会变的有意思起来，同年少的母亲一起玩的姐妹，我多半也认识，如今都变成了这个阿姨，那个娘娘，她们也只是偶尔聚聚的关系，她最要好的姐妹我却不认识，母亲说，她跟着一个男人去了外地，从此之后杳无音信，去的前一天，她去理发店等着母亲下班一起回家，路上还是如从前一般打打闹闹，分别时挥手和母亲说再见，自此以后，却再也没见过时过境迁，从前的深切的感情如今也只能化作一身叹息“其实一直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母亲未曾发现过她姐妹的异样，对于她的离开也如他人一般诧异。

母亲与父亲相识也不过十九岁，看亲的阿婆来到父亲家，在小二楼楼底下喊着“你家的小子可要看看姑娘”那是父亲第一次相亲，两个孩子见了面，也不说话，只敢偷偷的看对方一眼，母亲记着，她抬头瞥见了父亲青涩的面孔，没有惊鸿一瞥，也没有一眼万年，却是细水长流的爱情，涓涓细流，蜿蜒至今。

他们在一起了，父亲秉持着“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心理，每日骑着他的小自行车去母亲的理发店，一坐就是一下午，有客人时，帮母亲打打下手，没客人时，就这么坐着，和母亲说话解闷，待母亲下班了，或是想出去玩了，就关了店，带着母亲出去看电影，他们看的电影，叫《旋风小子》一转眼已经过了十几年，他们口中那个滑稽的小和尚饰演者释小龙也已长成了一个少年。

母亲曾在生死线挣扎过，即使她自身并不记得，父亲却记得比她清楚，母亲骑着小电瓶等在路边，被后面的汽车撞的不省人事，母亲说的时候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父亲得到消息的时候，手是发抖的，等在医院外的那几个小时，仿若过了半生那么漫长，还好，我未曾体会过挚爱的亲人在抢救时的感受，也清楚在那份情感面前，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起来。

他们结婚了，或许上一辈的爱情就是这样，没有轰轰烈烈，却是细水长流，一转眼，一流年。前几年，母亲对跳广场舞跃跃欲试，父亲二话不说就给她报了名，交了钱，母亲在我小学的时候又怀孕了，因为当时政策的缘故，母亲不得不把孩子打掉，父亲便尽量请假，常常陪在母亲身边，做些好吃的，不爱收拾厨房的父亲，那段时间把所有地方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不需要母亲动手，我跟在母亲身边沾了她的光，吃了不少好吃的，父亲最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母亲每日催着他去散步，严令他吃垃圾食品，又陪着他去医院体检，现在，正是父亲拿了报告回来的路上。

快到家了，我陪着母亲走在熟悉的路上，有些东西好像已经变了，比如说母亲脸上被岁月侵蚀的痕迹，比如说母亲手里的那张父亲的报告单，曾经青涩的少年现在也正式跨入中年男子的行列，又有些东西好像从来没有变过，每每电影频道放到《旋风小子》父母总会驻足，将这部电影看完，他们栽在阳台的石莲花也未曾变过，依旧傲然的绽放着，父母的感情也从未变过，它没有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磨灭，反而愈加深了，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到家了，父亲接过母亲手里的袋子，里面是母亲给他买的秋衣，饭桌上是父亲做的热腾腾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