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鄱专栏 | 非也：阿财
文： / 图：堆糖
杨朱之弟杨布素衣而出，天雨，解素衣，衣缁衣而反。其狗不知而吠之，杨布怒，将击之。杨朱曰：“子毋击也，子亦犹是！曩使女狗白而往，黑而来，子岂能毋怪哉！”
-----《韩非子 说林下》
一 愧不如人
整个的一下午都垂头丧气，我实在为自己的鲁莽懊悔不已，事情是这样的：昨晚上主人吴敛对主母说：“上星期刘洋的吃请真不该去，更不该喝那么多酒，一时酒气上头答应了明天的打平伙。（方言AA式聚餐）”
“答应了去就去呗。”主母说。
“只能这样了，权当上次刘洋的酒没送我，那酒你拿去小店换了不少日用品吧？”
“嗯！那酒挺好的，换了不老少东西呐，他送你的？”
“刘洋开始就叫了几瓶好酒，结账的时候那酒没动，我说那酒真好喝，今天喝了明天还想喝，那个傻逼就让我拿回家。”
“哦哦！”
“你说刘洋傻逼不傻逼？来银都市十几年了房子都买不起还充大款。”
于是上午主人带我到了他同学家里，来了八九个人我基本都不认识，只认识其中一个吴四，主人老家小时候的邻居，忠厚老实好面子一个人。他们互相吹捧了一会就忙着做饭，酒足饭饱之后算账一人一百，东家说算了，说甚到他家来了就当他请客算了，可是口气明显中气不足，很像我的主人。大家自然不肯，纷纷拿出一百元给东家，可是主人却拿出二百元指着吴四说要替他出份子钱，我一下子就蒙了，这不是主人的作风啊！是不是又喝多了，我得赶紧提醒他，于是我大声地吠起来，并走过去咬着主人的裤腿往外拽，不料主人大骂我一声“坏头”并一脚踢在了我肘子上。看到吴四坚决自己掏了钱并气涨了脸，我才明白主人是揣定吴四不会接受才那样做的。这一脚我受得冤，你们说我哪有主人那精明的脑髓啊！记得以前有一次我走在主人右边和主人一起散步，在我的右边地上有十块钱纸币我没看到，主人的余光射到准备去捡的时候却被后面一个小孩子捡走了，主人狠狠踢了我一脚还撵了我一里地。人类朋友，你们说钱又不是肉骨头我哪闻的到呢！唉，算了，狗生也哀，鲁迅家的狗尚且说“不敢，愧不如人呢！”何况阿财乎！
二 狗生荣耀
主人家的新居是大前年买的，买新居之前主人很忙，天天早出晚归累得站着都能睡着一样，那时候我很少能看到他。买新居以后主人换工作去驾校做了教练就空闲的很，我也跟着享福起来——天天坐主人的车子出去兜风还可以享受学员请的新鲜骨头，那段时间，很是让我在狗圈中荣耀了一回。主人不仅天天带我去，隔三差五还要带上小主人，明明主母在家偏说家里无人带娃，那些学员太多是青年男女，出手大方着呢，不但往主人车里塞水果零食还往小主人口袋塞红包，乐得主人天天眉开眼笑。我就奇了怪了，小主人路都不会走会花钱吗！
主人很具有商业头脑，能抓住每一个生财之道。听说一个毕业二十年差点不认识的同学有驾驶证，可是拿证以后没碰过车不敢开车，现在想再熟悉熟悉。主人马上通过别的同学加了她微信，天天微信喊她过来练车，说现在淡季学员不多，自己和车子都有空，都是老同学不要客气。有一次那个同学吞吞吐吐的问多少费用，主人半开玩笑的说别人一百八一小时，你就一百六一小时好了还附上一个捂嘴的表情。那个女人真傻以为主人在开玩笑，真的从老远赶过来练车，又是请吃饭又是给小主人拿水果红包的。临了末了一星期练了二十小时的车，主人说三千二，老同学拿三千算了，那女人一下子蒙了，把钱甩给主人走的时候脸都紫色了，因为她已经打听到市面上就是一百六一小时还不用请教练吃饭，更不要说拎水果塞红包和辛苦跑那么远过来了。
主人以前不怎么爱运动，社交也仅限于吃白食，买房以后不但参加了一个跑团还进了“诗协”，主母说就你那丁点文化会写诗吗，主人说诗协就是互相吹捧，这年头网上都兴买粉了，谁还跟粉丝过不去咋地。就这样主人天天早早吃过晚饭就出去了，偶尔还赞助些瓜子和水，主母抱怨他不干家务，他说主母头发长见识短。那一阵子我差点不认识主人了，后来主人乔迁之喜请跑团的诗协的还有记不起名字的同学和久不联系的朋友，请柬写了足有一星期我才明白其中奥秘。之后不久主人就因为和人闹别扭把跑团诗协都退了，我疑心那不是偶然的。
三 狗途何方
人之间的博弈我不懂，与狗生无关。让我生气的是每次和主人出门遇到遛狗的或者有人上门的时候，主人总要说你看你家的狗真瘦，没舍得买肉肉给狗吃吧，你看我家的阿财多胖，天天排骨吃的撑不下去，我家狗窝每天都有排骨剩在那。主人的话我都替他害羞，可是谁又知道那都是主人吃请时候打包回来放冰箱里冷冻的呢。冰骨头也不早点拿出来回回温，总要我饿的直叫唤的时候扔给我，几年下来吃的我狗胃生疼，看见骨头就心悸。
主人中午那一脚真不轻，肘子现在还疼得厉害，我不想回家可又没地方去。隔壁阿花也不欢迎我了，早先用冰骨头哄得它和我好过一阵，可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它就吠我，不仅说我在骨头里下药骗它感情而且害得它肚子疼，还和狗友说什么狗风日下，说我非狗矣。主人现在被吃请很少，冰箱也不再有骨头，我跟着吃一些菜茎剩饭无所谓，人类不是早说过狗不厌家贫么！在穷人面前趾高气扬的主人不也是常在土豪面前说君子固穷么！
不想回家不是因为主人踢了我，是因为现在主人的爱好又变了————自从晚上不去跑团诗协以后，就天天拿一本书在我的狗窝旁边诵读。读的什么“吾宁悃悃款款，朴以忠乎，将送往劳来，斯无穷乎！”“宁廉洁正直以自清乎，将突梯滑稽，如脂如韦，以洁楹乎！”主人摇头晃脑自得的神态让我真想吐。
呜呼！狗生也哀，肚疼已斯久，安可复抑郁耶！何去何从，狗途何方······
饶河不肖生
二0二0年十一月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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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非也 : 鄱阳湖畔的汉子，漂泊杭州的打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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