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犹豫的迟疑
大雨过后,地面的积雨流成泥溪纷纷从四野汇入长河;近岸处短暂的浑浊正在被原有的清澄慢慢稀释。被淹没的杂草,车前子、蒿、苍耳、针茅、苣荬菜、还有一尺多高的红蓼全都懵懂在水里不知所以。观景桥下,一只被撕咬的蛙,和一只正在撕咬的泥鳅引起了我的注意。咦!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呢,泥鳅咬住了河蛙,莫非它真的饿极了要以河蛙果腹?诚而言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这是事实。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浮在水面的河蛙,它的块头还不及一个拳头,并不是很大,但是与泥鳅相比,它就大多了;看上去那条泥鳅还没有它的一条后腿长,大概也就有十几公分吧。我不知道它们已经在那里僵持了多久,也不知道正在遭遇伤害的蛙为什么不立刻逃离;上学以前我是非常欣赏蛙的本事的,因为它不但水中陆地全能,吞食农业害虫更有一套独门绝技,谁能说日益进步的小蝌蚪、能把助游的尾巴从有变没,不具变化奇妙和遗传魅力?我喜欢看蛙,静观其鸣时的洋洋得意。还因为读过领袖毛泽东少年时代改自清末名士程正鹄的一首《咏蛙》诗:“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诗中,蛙的神态与威风霸气被表现得淋漓尽致。蛙吃昆虫,它应该属于食肉动物,可惜它不知道鱼与小虫相比其肉更多;完全可以以一当百的道理。如果它直接吃鱼,眼前的一切就会彻底逆转;看来,这蛙类的智商还远远没有开发到鱼与熊掌兼得的境地。
看着受到意外伤害还不知道如何反杀的蛙,它非常擅跳的大长腿上长着虎皮一样的斑纹,依此判断这应该就是一只虎皮蛙吧?见其愚,真的是令人大跌眼镜。
我需不需要救它一次?犹豫中、我突然看到虎皮蛙微微地动了一下,泥鳅侧漂于水表的身体立刻扭曲着蜷缩同时剧烈摆动;贪婪的嘴咬的更紧了。虎皮蛙好像疼极了,之前曾经满怀希望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没精打采地黯淡去光泽,两条后腿麻木地半伸着很快就停止了挣动。撕咬与被撕咬,控制与被控制在蛙与泥鳅之间就像一盘无解的棋局;虎皮蛙大动、泥鳅就随之大动,虎皮蛙小动,泥鳅也随之小动。我于是恍悟:原来,虎皮蛙轻易地放弃了险境抽身,是因为害怕疼痛。如此下去,小泥鳅就有了机会,它会慢慢地剥下蛙皮饕餮蛙肉。泥鳅不急不忙地撕咬着虎皮蛙纸老虎一样的外皮,蛙任人宰割地忍受着被其摆布,渐渐地耷拉下眼皮;错错错、选择疼痛挺身而起就可以化险为夷、离开就可以保命,虽然疼、但不至于死。气馁在自我麻痹中与泥鳅僵持,用一味地忍让幻想伤害终止;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可怜这虎皮蛙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它的左后腿已经被泥鳅啃出青紫,有一大块还露出了腥红的肉质。
我不救它,看来它必死无疑。我应该救它,因为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呀,凭什么要被无辜剥夺?可是,我一旦救了它;岂不违背了食物链中的弱肉强食?何况,那么多的小昆虫也没惹过虎皮蛙;不也都是被它一口一口地给吃掉了吗?
“你不救,你就别看了,一条生命就要在困境中慢慢离去,是残酷的现实,不是儿戏。”我一边说服自己,一边转过身向大堤上走;没走两步,又不忍心,还是禁不住回头看去。虎皮蛙这时又动了一下,泥鳅则依旧故伎重演拼命地蜷曲身体,试图把体重比自己大几倍的河蛙拽向水底。
“不行,我一定要救它!”我这样想着,快步跑到堤坝上折了一根柳枝。我要用柳枝把泥鳅赶跑,把虎皮蛙拨到岸上来。“对,我一定要这么做......”
我折到一截又直又长的柳枝,拿在手上向河边走,眼看着虎皮蛙就要获救了;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泛起诗意。我在想:如果这是在神话故事里,这只蛙一定会变成一位美女;对我的搭救表示感激。
我又回到了当初看到泥鳅和虎皮蛙的地方,一声啾鸣掠过耳际;抬头望去是两只快速飞远的燕子,我正要营救虎皮蛙;蓦地,忽然从水底窜出一条二尺多长的黑鱼,它张开大口一下就把泥鳅和虎皮蛙一起吞了下去。由于速度太快,我甚至来不及看清它的样子;它就已经在两米之外落入水中,随后就摆动着尾巴游向深水,消失的杳无踪迹。
太阳升的更高了,水波明晃晃的有些刺眼;一圈一圈扩散着的涟漪正在平息,我木讷在步行桥上暗暗责怪自己:如果能及时伸出援手,少些迟疑;或许现在、那只虎皮蛙就会蹦跳在草地。
哎!险情险地,看来救助与自救相比;更不能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