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作品《病中吟》（备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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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中吟（组诗）
文/柯真海
人到中年
医生退出去以后
病房如同天空盖住的山谷
鹰在空寂无云处盘旋
鸟们被吓得立即静了声
那只蝉执着得空谷寂寞
有山涧清流滑过青苔茸茸的鹅卵石
我睡在蝉声水响织成的吊床上
阳光在旁边堆满了银白
月亮从枝头探身过来
坠落在山涧清流里
让我看到了一枚硬币趴在水底的形状
那时我读一年级
母亲给我五分钱买午餐
我伏在小龙井喝水
掉到井里的硬币就像此时的月
能掏空我的心
幸福袭来我无言——
独坐空谷，让心潜入昔日往事
自闭症
病倒了，躺下来，羞愧着接受各种手抚摸，住院
躺在孤独里望天花板
聆听溪流从悬着的海
沿着那条透明的河注入
我
干涸的湖
花开的声音来自:医生，护士，实习生——
风走过花暖暖拂过
我
疼痛的山，以及
柔软无力的水
阳光暖暖躺在我内心的湖面
一只手从缥缈处伸来，穿过冰冷的山谷
捎来问候
在绝望时细想这世间荣辱。人生大事竟然只剩
来了去了
一个轮回一个圆。起点与终点重合
如果你也坐在钟摆上回忆
会不会只记得
春华秋实，夏热冬寒
光阴是一个沙漏
身后留下的只是一个个漏斗
如果再响起一声啼哭，那已经是
另一个相同的圆
以死为爱
病魔病魔，我知道你是因为爱
才潜入我的体内
就想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然而你不知道
就在我们赤身相拥，你
身体为我裂开一次又一次
狂热到痴迷的瞬间
我的心是怎么想的
你更不知道
我已经用心的密码
招来了多少围剿你的军团
直到你死在我的怀里
腐烂在我体内
视野
三天下来，我脚步渐渐轻快了
窗外挤进病房来的声音，不再是那种让人揪心的陌生
隔窗看去全是欢愉
热忱充满大街小巷
霓虹灯照亮情人们的踪迹
地铁站把人吞进吐出
柔软的风沉醉着夜晚
我伫立病房窗帘后，温馨的人们在视野里走过
小吃摊没有空位，一拨人起身一拨人坐下
他们来去随意，谁也没有抬头
看一看十二楼上
有一个人在祝福他们
等待的过程
雪降落在窗外，暖气捂热窗内，输液瓶
悬挂在我迎面的天空
这装入沙漏的光阴
这被捂暖的光阴
这稠密得水泄不通的光阴
这岌岌可危的光阴
像一只痴呆的鸟
啄食着暧昧的晨光
我在声音的绳子上跋涉
我在飘雪的缝隙里游走
像一缕折射进水里的光
被一双焦急的眼睛误看成一根一拽就断的绳
我在哽咽声里犹豫，徘徊，纠缠
此时，如果你回眸
眼泪，目光，欲言又止的神情
都是恋恋不舍的语言
我望窗外
雪花如杨花飞扬
输液器把雪落的声响引来
护士说:叔叔，活检结果出来了
——不是肿瘤
这话说完，她显得一脸轻松
雪后，阳光暖和
我脱了羽绒服，中午。看雪融化，看阳光伸出舌头
舔舐窗台上雪融化的水
——暖暖的阳光挤进来
眼睛是春天
看到的一切都是春天
耳朵是春天
听到的呻吟也是从桃花枝条上响起的鸟鸣
鼻子是春天
嗅到的气味就带了桃花，杏花，梨花的甜润
生命的走廊在春天蜿蜒
尽头蜂飞蝶舞
我被囚禁的心里浅草鹅黄
我坐在远方落英缤纷里
麻雀从故乡田野飞来
它用短小的喙啄破
我束缚着心的茧
此时
所有的想像压缩成一朵花
所有的喜悦压缩成一片叶子
死亡固定住死亡
在疼痛之后，死亡
在身体的墓地呻吟
作家档案
柯真海(网名真真)，男，60年代生于贵州省六圭河畔。从事过医疗、教师、记者、编辑等职业。著有长篇小说《远征》和长篇报告文学《阳光普照山乡》各一部，系列散文《想象中的风景》曾获中国煤矿文联和中国作家协会组办的“乌金文学奖”，组诗《城市景象》曾获《上海文学》新锐诗歌奖等十来种文学奖项。近年文学作品诗歌、散文和小说二百多万字见于《山花》《青年文学》《鸭绿江》《福建文学》《芙蓉》《西部》《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今天》、《星星》《绿风》等三十多种文学期刊和部份诗歌平台，有散文、诗歌入选多种文学选本。现居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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