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一女子吃了三年白菜,丈夫问斩,御史顺藤摸瓜,九人命案告破

清朝同治年间,奉天府海城县牛庄镇住着一户裴姓人家。户主裴恩国,寒窗苦读数十载,却屡试不第,次次铩羽而归,终究成了蹉跎仕路、半生潦倒的乡间老秀才。

这裴恩国虽无缘仕途,却也并非死钻牛角尖的偏执之人。他见自己六次科举无功,便渐渐淡化了名利之心,在镇上办起一家私塾,在教授众多子弟研读圣贤书之余,却也落得个乡邻敬重,衣食无忧。

裴恩国在二十三岁时,娶了邻村表妹张氏为妻。第二年,张氏为他诞下一子,取名裴景福。早年,裴恩国见儿子相貌不俗、伶俐聪慧,便将自己的满腔功名利禄心,全都寄托在了景福身上。裴恩国日日严格训教、尽传平生所学,指望景福长大后“雏凤清于老凤声”,能够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这小景福五岁开蒙、日诵千余言,数年间便有了少年才俊气象。而最令邻里百姓称道的,不仅是裴景福好学上进,更在于他的一次处变不惊、化险为夷经历。

那年,裴景福刚满六岁,十七岁的表哥锁柱元宵节过来串门。小景福便吵着嚷着,非让表哥领着他到镇口去看花灯不可。锁柱也爱热闹,他与舅父、舅母打过招呼后,便带着表弟一起上街看灯。

这牛庄虽是偏安一隅的小镇,比不得繁华州城府县,但在小景福眼中,月色下的各色灯笼,却是样式精巧、流光溢彩;而大街上的人熙来攘往,两旁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把个小景福看得乐不可支、手舞足蹈。

景福个子太小,锁柱便将其驮在背上,两人沿着望花长街自西向东游览。在十字街口,锁柱放下表弟去买糖人,景福正独自看灯之际,忽然被人一把抱起、驮在肩上,望着街西便走。初时,景福还以为是表哥归来、驮起自己,及至数度问话无语,再低头仔细观瞧,才发觉竟是一个四旬左右的陌生男子。

小景福曾听母亲说过,这世上专有拐卖小孩的罪恶拐子,不想今日竟被自己碰了个正着。他虽然心中害怕,可却并未哭闹,而是不声不响地解下自己胸前的桃木葫芦挂坠,将其偷偷系在了拐子的帽檐后侧。待拐子穿过两个路口,正要往偏僻处行走时,小建勋一边拼死往下挣脱,一边高喊“来人啊,快抓这个拐子!”

拐子被吓得一惊,见小建勋已挣脱落地,便也顾不得再拐小孩,便往偏僻处落荒而逃。正巧,一队巡夜兵卒从此路过,便上前询问建勋可否看清拐子模样,他们好沿路缉拿贼人。小建勋闻言,赶紧告诉这些兵卒:自己刚才将葫芦挂坠,悄悄系在了拐子帽檐之上。众兵卒据此搜寻查访,终将拐子抓获。从此,裴景福便有了“神童智多星”美誉。

光绪十二年(公元1886年),二十二岁的裴景福,参加朝廷丙戌科殿试,中了三甲第四名,被御赐为同进士出身。待到州府派了县学教谕到牛庄镇报喜时,老秀才裴恩国便如自己中了进士一般,时而狂喜,时而涕泣,总算由儿子替他完成了一桩未竟心愿。

第二年春,裴景福入选翰林院庶吉士,年底散馆后授职户部主事。光绪十四年春,裴景福因犯颜直谏,得罪了户部高官,被外放为奉天府开原县衙的典史一职。裴景福刚一到任,县令王希武便对这个曾冲撞上级的被贬京官,颇为不喜,尤其对他面如冠玉的相貌厌烦至极。

王县令表面不说,背后与县丞、主簿等同僚闲谈时,却曾数度指责、贬损裴景福道:“这个新来典史,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汉,竟学女人家行状、涂胭抹粉?真是有失官场体统!”县丞闻言,点头附和;不过,主薄倒是一个忠厚之人,他见县令指摘典史,便从中解释道:“裴典史天生的一副白皙皮囊,我曾与他居处数日,从未见他擦过胭脂、抹过粉。”

王县令哪里肯信主薄之言?一番思忖后,他便想出了一个自认为既能驳倒主薄之言,又能令裴景福当众出丑的主意。这天中午,天气闷热难当,王县令请县丞、主薄和裴景福等同僚官吏,一起在县衙府邸共进午餐。

几人用罢热汤辣菜,早已汗透衣襟。此时,王县令偏偏又让厨子,端上一盆热气蒸腾的羊汤,县丞、主薄只好皱着眉头,勉为其难地应景。而这道羊汤,却显然极合裴景福胃口,只见他喝得满头大汗,一边用袖口擦拭脸颊,一边低头享用羊汤。王县令见裴景福脸上,白里透红,毫无“沟壑纵横”的残妆迹象,才知是自己误会了新来的典史。

且说这开原城三年大旱,饿殍遍野、百业凋敝,百姓中多有遗弃儿女不养,以求自保者。身负县城治安职责的裴典史,便多次向王县令进言:力主严为其制,凡遗弃子女者以杀人罪论处!王县令采纳其言,对遗弃子女的人重典治罪,才有些遏制住了弃婴、害婴案件的发生。

这年残冬,裴景福亲率兵卒不畏严寒,深夜走街串巷巡防县城治安。当他们行至上池斋药铺时,突然有人跑来报案称:“前街有强人正在打劫害命!”裴典史正准备带人前往抓捕,正巧此时又有人前来报案,称“后街北巷口有一妇人正要杀子!”

兵卒们都想先拿强盗,再去处置妇人,裴典史闻报感叹道:“贼寇害人,此则常理;母子相残,却逆天道、违伦常!”遂带领兵卒先往后街北巷口而来。到了现场,一个八岁顽童已然死在了母亲的木棍之下,裴典史便将恶妇抓获,押入大牢准备判处极刑。

且说在前街打劫的盗贼王继龙,幼年遭父母遗弃,长大后误入歧途,便当了打家劫舍、刀头舔血的惯匪。那天深夜,他带人在开原前街打劫了不少金银。而望风的人后来告诉他,一队巡防兵卒当时正在附近,却因领头的典史,情愿放走劫匪,也要先抓杀子妇人,才使众人顺利得手。

王继龙闻言,深受感动,便带着所掠金银财物,领着五个手下来向裴典史自首。而此后数年间,开原再无弃婴、害子案件发生;更有改过自新的父母,感叹是裴典史给了孩子第二次生命,便让孩子改了裴姓。

共事三载,王县令亲见裴景福人品官德,对其愈加钦佩、敬重。他便在自己离任之时,向盛京将军力荐裴景福为最佳接任人选。盛京将军准奏,王县令告老还乡时,裴景福便接替了开原县令一职。此后,裴景福累迁锦州知府,京东路、山西路转运使等职。

光绪三十二年(公元1906年)冬,裴景福二次入朝,担任都察院巡按御史要职。翌年三月,裴御史离京巡按山西太原府时,知府柳作东向他汇报了阳曲县的一桩离奇贪腐案。

原来,阳曲县有个五旬县丞叫刘春江,他自从二十几岁在县衙当差开始,干过马夫、走卒,当过衙役、班头,一直在县衙摸爬滚打了近三十年。阳曲知县换了一位又一位,唯独这个刘春杰便如同不倒翁一般,屹立阳曲官场数十年,百姓背后都称他才是“真正的阳曲县太爷!”

这刘春江最喜抱残守缺,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与县衙同僚们也是极为融洽。一日,主薄陈雨到刘春江家中饮宴。因二人彼此熟络、颇不避嫌,酒酣面热之际,刘春江便唤爱妾春妮侧坐相陪。

陈雨与刘春江推杯换盏、高谈阔论之际,却见春妮对满桌珍馐美味一筷不动,竟只吃眼前的一碗素白菜,不免暗暗纳罕起来。陈雨正要开口询问缘由,不想刘春江竟纵声大笑道:“主薄见我的妾室只吃白菜,是不是觉得我亏待与她啊?”

陈雨闻言,笑着调侃道:“卑职正有此问!但想县丞大人为官数十载,府内走卒、丫环,也不致仅吃白菜一味,何以对爱妾竟如此薄情寡义?下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的春妮闻言,不待刘春江作答,便端酒杯敬酒,并扭捏作态道:“多谢主薄为我做主!小女子自打嫁入刘家,三年里除了几碗干饭,便只有这一道白菜果腹。你说我嫁给你们县丞做妾,这三年里吃了多少苦头吧!”

刘春江闻言,对陈雨笑着说道:“主薄莫听春妮打趣。今日闲来无事,我便领你到厨房,见识下这碗白菜汤的前世今生!”说罢,刘春江起身离席,拉着陈雨的手摇摇晃晃径往后厨而来。

陈雨虽有几分醉意,内心倒也十分清醒。他跟随刘春江来至后厨,顿时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原来,刘家的厨房极为宽阔,四个厨师正在灶间忙忙碌碌。而刘县丞指着旁边的一口铜锅说道:“这便是春妮的白菜锅,你仔细观瞧,能否看出点玄妙之处呢?”

陈雨闻言顿时来了兴致,他近前一看,只见锅中的白菜都是菜心部分。虽然这一锅白菜汤,需要耗费上百颗白菜,但以刘县丞的家境条件来看,倒也不过是小菜一碟。那么,玄妙之处究竟在哪里呢?陈雨在锅前转了几圈后,突然手指灶下的一堆人参说道:“这白菜汤用了上等人参佐味,便熬得非同凡品,是也不是?”

刘县丞闻言,哈哈大笑道:“主薄只猜对了一半,这白菜汤确实受了人参加持,不过不是佐味,而是尽得它的三昧真火!”陈雨闻言不明就里,刘县丞进一步解释道:“这人参如果放入汤中,便失了白菜主味。因此只用它作为釜底薪柴,文火烹煮,便可将人参效力慢慢侵入菜中了!”

陈雨闻言,暗暗心惊,不免拿起锅旁羹勺,在锅中舀了一勺白菜细细品尝起来!刚才,酒席宴前不知菜味,如今细细品尝一番,果然是汤鲜味美,还有一股淡淡的,似有似无的人参味道!陈雨品罢菜汤,连称“绝妙!受教!”

一旁的刘县丞无奈笑道:“这白菜的新奇做法,倒也并非我的创意。此乃春妮过门时提的一个先决条件,只有我每日供得起她这碗白菜汤,她才肯屈就于我,给我做一房小妾。这三年时间,我已经被春妮的这碗白菜汤,折腾得倾家荡产了。不过,为了春妮欢心,我便是穷死也值!”

说罢,刘县丞向春妮抛了个媚眼,春妮恃宠而骄,笑着倒在了县丞怀中。当晚,刘县丞与陈主薄尽欢而散。第二天一早,刘县丞醒酒后,对自己酒后失言追悔莫及,却也是无可如何。

且说这阳曲县县令即将任期届满,刘县丞和陈主薄都惦记上了这一职位。两人也都各寻门路,多方活动。这一日,陈主薄从吏部得了确切消息,自己在竞争中败北、无缘县令官职,而刘县丞却即将上位。

陈主薄顿时如同斗败了的公鸡、沮丧不已。他一番计较后认为,刘县丞的小妾一顿白菜汤,便要烧掉几十颗人参。而一颗人参,最少也等同于寻常百姓家的半年收入!刘县丞哪来这么多钱供小妾挥霍?想必都是贪腐受贿所得。

于是,陈主薄为了败中求胜,便写了两纸诉状,将刘县丞贪腐之事告到了吏部与太原府府衙。吏部责成太原知府全权查办此案,知府柳作东接报后不敢怠慢,立即带人着手调查。最终查明,数十年来刘县丞徇私枉法、黑白两道通吃,仅抄家时便搜出违法所得:黄金百斤,纹银三万多两,其他玉石珠宝更是不计其数。

柳知府查明案情后,依照大清律例,将刘春江判了死罪,并飞报刑部、吏部定夺。数月后,刑部、吏部联合批复下达,准了知府判决,着令斩立决。柳知府遂于是年腊月,将刘春江拉至菜市场斩首示众。

裴御史巡访来至太原府,柳知府便将刘春江贪腐案件,向他作了详细汇报,本以为御史大人会大加赞赏一番,哪知裴御史听完案情后竟皱起了眉头,在仔细翻阅卷宗之后,便命人速拘春妮到堂。

柳知府心想,春妮虽然铺张奢侈,却并无违法之处,御史大人为何要对她兴师问罪呢?过不多时,众衙役将春妮押上大堂,裴御史讯问她是哪里人氏,从何处学得这种白菜汤做法?春妮只说是河间府人氏,走亲戚来到阳曲县,才嫁给刘春江做了妾室;白菜汤乃是河间府的一道菜肴做法。

裴知府闻言,怒斥道:“一碗白菜汤,便要挥霍掉数十颗人参,岂会是河间百姓的寻常菜肴做法?况且你的家境出身,本官行文到河间府县,便连你的祖宗三代也能查清,你还不如实招供?免受皮肉之苦!”

春妮闻言,口中连连喊冤,却终不肯供出实情。裴御史命人将春妮暂且收监,便顺藤摸瓜又拘了春妮在阳曲的舅舅,确认春妮果系河间府肃宁县人氏。便行文至河间府,要求当地官员严查春妮过往。经过河间府通判陈强的缜密调查,终于揭开了春妮的庐山真面目。

原来,春妮家贫,十七岁时便被父亲卖给了当地乡绅刘艳杰,当了第五房小妾。初时,刘艳杰对她宠爱异常、百依百顺,春妮过了一段“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惯生活。哪知好景不长,半年后刘艳杰喜新厌旧,又娶了第六房小妾,便将春妮抛诸于脑后了。

当初,春妮受宠之时趾高气扬、旁若无人,连正妻马氏都要让她三分。如今春妮失宠,不仅马氏经常敲打、责骂于她,就连另几房妾室,以及丫环、仆人也不给她好脸色看。春妮满腔幽怨之下,竟在一次家宴中,将砒霜事先投进了羹汤酒菜之中,致使乡绅刘艳杰、正妻马氏,还有其他四房妾室,以及三个子女,一家九口全部中毒身亡。

春妮投毒之后,便辗转逃到了阳曲县的舅舅家。她隐去自己嫁人做妾过往,再婚嫁给了刘春江。这春妮在刘艳杰家中,曾吃过人参为燃料炖的白菜汤,便迷上了这道奢侈菜肴。

再婚时,春妮原本嫌弃刘春江老迈,便想以这道白菜汤令其知难而退,哪知刘春江竟是个隐形富豪,家财万贯,竟供得起春妮这道奢侈白菜汤。春妮没了推脱的借口,这才给刘春江当了妾室。

裴御史审明案情后,将春妮凌迟处死。至此,一桩清代奇案就此侦破!

案后微评:一碗以人参为柴火的白菜汤,揭开了一桩持续数十年的贪腐案,使贪官刘春江得到了应有下场;而同样是这碗白菜汤,在御史裴景福眼中,却多了“岂会是河间百姓的寻常菜肴”一问,由此“打破砂锅问到底”,终将九人灭门案的真凶绳之以法。可见,境界、眼界不同,则断案结果迥异。若不是裴御史洞察秋毫,不知春妮还会逍遥到几时?真是细思极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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