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757 | 吴春红为什么说生命是没有名字的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一阵风过,树上有枯叶簌簌纷飞,地面渐铺了一层枯黄。拔开几片黄叶,底下是正在生长的小草,深绿浅绿,嫩嫩地,软软地,正焕发着生命的喜悦。草木,在季节的更迭中,进行着又一轮回的生长,年复一年,岁岁如是。
文字里的春天,是一个万物生长,草木萌发的季节,充满生机和希望。不知你是否注意到?岭南的春天,树木其实是进行着一场生与死并进的轮回,它在生长,它也在落叶。初春伊始,一棵棵树的树尖长出一片片一丛丛新叶,远看,如冒着一股股绿烟,烟雾自朦胧而清晰,从浅黄到淡绿,每一天都在变化、成长。嫩芽下,却有老叶渐次枯黄,在清风微雨中纷飞,不经意便落了一地,很快覆了地面薄薄一层。去野外,在街市,随时可见到这样一番景象。
一边看着落叶飘零,一边听着新叶拔节,我心中总生出一种无法言状的、莫名的情绪。谈不上欣喜,也说不上悲伤,这样的情绪一滋生,却在我脑海中一遍遍幻化出生与死的画面。庭前是喧闹的迎接新生的喜悦,后院是静寂的病入膏肓的无奈,没有时间与空间的间隔,这样冰与火的两重天地,感觉并不和谐,却明明正在上演。
我时常想起两年多前,在医院看到的很多事情,在那里经历的来自心灵的折磨。想起壮年逝去的姐姐,想起医院门口怒放的木槿花,想起走廊尽头悲伤的人群,想起另一层楼新生儿的啼哭,想起不再受病痛折磨安祥归去的人,想起病房里的那个生死边缘的老太太。老太太那时刚从重症监护出来,医生在她的大腿动脉处割了个洞,推了部机器安置到心脏,把老太太从鬼门口抢了回来。她那一年86岁,头发全白,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终日不言不语,她手术后无法站立,不能自理,需要她女儿帮忙翻身,臀部的皮肤已磨得破损,但是她的意识一直很清醒。那时看着她便总是纠结,一个人活到那种程度,已经完全没有了尊严,抢回的仅仅是生命,痛苦的却是精神和灵魂。对生命的理解,活着与尊严,到底哪个更为重要?
一个生命的存在与否,虽有分明的界限,却并没有一定的形式。我们并没有办法选择生或者死。
时常在安静的村落边看到被时光丢弃的房屋,破败的房屋结构清晰,石头垒起的墙基大多已经倒塌,原本的房子内部,地面和石头边疯长着许多不名的野草,还稀疏长着几棵不知名的树木。长得最高大的是边上的一棵无花果树,树干上爬满红火蚁,伸出的树根竟像人的双臂一样,紧紧地包裹住了墙体的一个角。房屋无法选择风雨不倒,草木也无法选择生存的环境,断壁残垣与草木荣发,便这样和谐地在同一个时空中存在着。就如刘禹锡所说“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些,其实就是生命的一种常态。
冰心先生曾说“生命像水道要经过不同的两岸,像树木要经过常变的四时……快乐固然兴奋,痛苦又何尝不美丽?”我想,她所说的美丽的痛苦,一定不包括生命尽头所承受的种种苦难。我们以同样的方式到来,一路上承受不同的苦难,最后以不同的方式离开。她所说的这份美丽的痛苦,该是生命历程中我们经历的种种事情,该是我们行走在生命路上所见到的种种风景。我们无法预知未来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可是,也正因为无法预知,我们对生活总充满着希望。我们并不因最后走向死亡而畏惧,反而因为最后要面临死亡,而更懂得珍惜生命,更懂得快乐地活着。
年龄越长,看到的关于生死的事情便越多。虽然明白无力左右生死,但真正面对时,却根本无法安慰自己和别人。前几天有个朋友因亲友逝世而悲伤,我无从安慰他,只是突然想到的是“我们终有一天也是这样”。我们能够坦然地面对草木的轮回,只是因为理解了那是自然,只是我们并不以草木的思维为思维。但实际上,人的生命虽不如草木自然,但与草木一样,是同等的生命,只是存在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在苍茫没有尽头的时光中,生命是没有名字的。这么一想,或许,生或死便可以不再介怀了。
转自:汕尾日报2018.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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