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爱情公寓」这部热搜剧量量体温
1月12日，《爱情公寓5》作为网剧正式开播，开播即成热议。
虽然这个系列播到今年已经超过十个年头；
虽然它的前四季豆瓣均分都达到了7分以上；
虽然从开播起，与它相关的微博话题度与爱奇艺播放量就成功做到了两开花；
但是我还是想说但是——
《爱情公寓5》，仍然是一部从头到脚都相当熬人的“情景喜剧”。
熟悉美剧的观众，对这个系列的剧集大都不能忍。
因为从《爱情公寓》的身上，能看到太多欧美经典的影子。
《老友记》《IT狂人》《老爸老妈的浪漫史》《生活大爆炸》……
“抄袭”这块狗皮膏药，打第一季开播就牢牢贴在了它的招牌上。
有了黑历史打底，《爱5》的口碑也不算好看。
然而从4.7到4.9，再到如今的5.2，第五季的豆瓣评分却是一路缓慢爬升中。
这其中，不乏各种报复式的五星好评。
“别带着偏见看剧”，是五星党们众人皆醉我独醒般，众口一致的口号。
虽然着实令人费解，有一说一地理讨抄袭从什么时候起成了偏见？
但如部分观众所愿，我们今天就跳出前几季“抄袭”的泥潭。
不再继续细数它的罪恶前史，也不谈你我那旧日情怀。
全当《爱情公寓5》是个独立的作品，来聊聊它的磨人之处。
01
在《爱5》第一集的歌舞大戏里，剧情以一个八百里的加速度就把老角色的人生轨迹全部交代完毕。
曾小贤和胡一菲，这一对暧昧纠结了多年的冤家已经结婚。
吕子乔和陈美嘉，因一场意外怀孕也准备扯证走进婚姻围城。
张伟呢，终于如愿有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办公地点就在关谷和悠悠之前的房间里。
而这两人据说是去了日本，剩下的几个人还对着空气感慨了一番。
后来，又借着胡一菲的朋友圈，隔空安排了陆展博和林宛瑜的结局：
两只滤镜厚码的手，约等于前任在国外相遇并重修旧好。
到这里，前四季你所有念念不忘的意难平就都结束了。
剧中人物誓将“只要我不提，观众就想不起来”的失忆大法贯彻到底，强行圆满。
举个例子，第四季的结尾，诺澜的坑是怎么处理的？
没提，直接就一年后了。
眼瞧这倒霉工具人妹子，美国出个差回来就被绿了。
全公寓的人还都帮曾小贤打起掩护。
第五季，仅凭片头两句歌词就风淡云轻的被判出局。
▲曾经的女神酱油飘过
这种有选择的填坑，当真就是观众想要的圆满？
并且只要往下看一点，又有新一重直观感受——物是人非。
曾小贤没有贱兮兮的气质了。
标明特别客串的陈赫，在剧里电台职位被发配到了阿拉善。
交代这个背景时，小贤和丽萨那段你来我往的台词就特别不自然。
不论接梗还是抛梗，曾小贤的脸上都是以下这幅疲惫的表情。
曲线救国，打酱油写在脸上，陈赫总给人一种收着演的感觉。
这边结了婚的胡一菲也不再霸气。
前脚洗手作羹汤，后脚通宵赶论文，还要一个人赶新房的装潢。
曾经的暴力女博士，硬是活成了普通的家庭主妇。
而美嘉也丢了那股憨傻的可爱。
子乔更不是当年那个玩很嗨的playboy。
当然，只有张伟还摒得住那股游离在状况外的迷之尴尬。
这点或许还可以解释为，十年的时间老人们都成长了。
但将这些个人物两两连线，你又会发现——
他们就像时隔许久未见的朋友，彼此都有了一种克制的礼貌。
几个人之间，有以前那种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感情交流吗？
几对CP之间，一言一行又有哪个像是真的恋人？
拆了滤镜，这些问题很容易便能有答案。
此外，小成本的情景喜剧，剧中人来人去本是正常。
但金世佳、王传君之前那一地鸡毛，无疑是戳中了这部剧的脊梁骨。
这回，连小姨妈邓家佳都不再出现在镜头里。
可剧情需要，爱情公寓屋子空这么多也说不过去。
没办法，只能往里灌新人。
大概是怕观众对新成员会不适应，所以就直接拷贝。
新人们纷纷成了老人的2.0版本。
诸葛大力拷贝胡一菲。
咖喱酱拷贝陈美嘉。
赵海棠则结合了曾小贤和吕子乔两人的影子。
殊不知经典角色只有一批，就算模仿得再像，也不可能讨观众欢心。
况且老成员都还在《爱5》的镜头里，这就特别多此一举。
诸葛大力这个00后，和胡一菲一样都是高智商女学霸。
但胡一菲是谁？
前几季里她是女武神，能文能武脾气火爆，弹一闪的创始人。
相比之下，诸葛大力人设实在过于完美。
全程走的是学富五车的美型超人类路线，画风正经。
但在以不正经为基调的喜剧中，就显得格格不入。
而咖喱酱这种放现实里能把自己饿死的人设，配上几近于无的演技就成了另一种灾难。
开头她和张伟在河边相遇，呼天抢地了半天。
这已经不是人类的悲欢能不能相通的问题了。
而是根本就没有悲痛可言的情况下，只能让人深感聒噪。
至于赵海棠，饱受争议的歌舞趴基本都与他捆绑在一起。
这搭配是硬逼着观众在快进中跟他说完你好就再见。
说到歌舞，这又是《爱5》的另一大bug。
我们可以尝试着解构出导演有此类型创作的动机：想要开辟国产剧新领域。
可你先要搞清楚，什么是歌舞片？
它生于美国好莱坞，长于印度宝莱坞。
和中国本土文化有过融合，但真的不太行。
况且在一个四季画风早已成型的系列中，突然安排这样的尝试？
就好比一老熟人跟你说着话突然就又唱又跳，试问谁能接受？
猝不及防的歌舞造就了硬拗和尬跳的观感，就像张伟说的：
你不能为了强行押韵，硬编吧？
02
什么是情景喜剧？
往前缕，我们有《编辑部的故事》《我爱我家》，以及《武林外传》。
四两拨千斤的话茬，是非曲直尽藏其中。
《爱情公寓》系列也是情景喜剧起步的。
情景剧就要每集都有个由头，有矛盾。
矛盾的因种下了，才能有语言的效果可以收。
这点导演韦正和编剧汪远，前四季里不管抄也好，汉化也罢，到底摸到了风格。
但如今最终季换了编剧，连这样的形式也不复存在。
大量的外景、棚拍首先是空间上的改动，失了公寓内味。
拧成一条线的剧情，也一改情景剧短篇幅内便能矛盾激化效果的爽快节奏。
看得出来，剧方已经不想再拍单一的情景剧。
因为情景剧最是考验台本。
既然撑不住包袱，那便只能和大多数快餐网剧一样，需要外景加持，也需要插科打诨中降低自己对语言艺术的要求。
道理都懂，但是——
即便降低标准，《爱5》的编导能力依旧看得人心累。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说，《爱5》不抄了，也就顺便暴露了真实的水平。
它的包袱太密。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好事啊，逗人一乐呵多好。
但它亏就亏在太密的幕后动机——太急。
太急着炫耀“你看这个梗我用的多机智”。
往往一个梗急着赶个过场，另一个就已经在角落等着狙击你。
再盘一盘狙你的都是些什么？
演员名字抖机灵的谐音梗。
N季前励志师套用的方言梗。
赶时髦都赶不上热乎的AI换脸梗。
一年要被致敬八百回的1980年制电影《闪灵》梗。
哪个不眼熟？
说白了，这些东西的效果就跟有人在挠你胳肢窝一样——
怕痒的人倒地笑得死去活来。
习惯了不怕痒的人全程冷漠，笑不出来。
两者还都要命的真情实感。
好的情景喜剧，和相声有着异曲同工。
相声讲究三翻四抖，一上来先垫垫不着急，你放松警惕了再一击戳中笑点。
而一场全是网络段子堆砌出的相声，说上句就能猜下句，等春晚你再品品，也没多大劲。
说的不好兴许还要遭人嘘。
其实，不管是导演韦正官宣《爱5》是最后一季；
还是第一集歌舞大戏的演员通过唱词强调；
又哪怕是片头那声情并茂的诗朗诵旁白。
这部剧给人的余韵，就很像赖在地上要糖吃的小孩——
一边保证这绝对、势必最后一次了，一边还是极为诚实地把手伸向糖罐。
心软点的观众，往往比谁都清楚，这看似繁荣的热闹背后质量究竟几何。
但就是会有一种下不了手打脸的恻隐之心在心中发酵，然后便束手就擒。
可谁又能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最后一次？
毕竟费了老鼻子劲让老人陪新人练号，只为了一出场就杀青？
再说眼下诸葛大力热度迷之提升，会不会又整出个“公寓宇宙”跟你讨糖？
一切皆是未知，一切又都有可能。
本来，在第四季结尾就能全部说明白的事情；
本来，让几对CP都在一起，留个故事还在继续的开放美最能绑人心；
你看隔壁《武林外传》，一剂杀青散威力弥散至今。
可剧方非要为了拍下去，硬着头皮往下拖。
时隔6年，抄袭的事终于顺着网线弄得路人皆知。
不让抄就瞎吵吵，就连最后那点割韭菜的心情也暴露无遗。
这种情况，你能苛刻地要求观众去提高自己消费标准不看？
这路人盘太大，太不实际。
还不如苛刻地逼一逼生产者去正视同类型剧集的质量。
但无论如何，你就是不能要求别人降低标准，去迁就这回已经吃到糖的生产者。
这是所有观众的底裤，掀不得，谁掀得跟谁急。
03
给原版一笔版权费，便能直接收割别人的劳动果实。
所谓翻拍，正是国产剧近年来放明面儿上的一款作弊器。
然而答案怼到脸上了，还有一大群人抄都不会抄。
抄别人的，抄不出来中国的烟火气。
前脚《深夜食堂》1.0、2.0扑穿地心。
后脚《月刊少女野崎君》跟着上马。
这部日本动漫被改名为《夏日烟火》，男女主角改名史大可和罗曼曼。
别的先不说，中国夏天有个锤子烟火？
抄自己人的，陈谷子热一热继续摆上桌。
《粉红女郎》《绝代双骄》《倚天屠龙记》……
十翻九渣，已成定律。
对翻拍，我们作为观众也只能怒其不争。
而对抄袭，像《爱情公寓》这种，则是截然相反。
它谁的东西都用，还用的有模有样，但手上没版权也始终不愿意自己想。
导演韦正在《爱5》发布会后采访时就说：
在国产剧里我们并没有太多的同类剧目可以来参考和学习，很多东西就摸着石头过河。
河里躺着的石头是什么？我不说你也有答案。
再说埋头弯腰摸了十年，终究是没学会怎么去成长。
不光如此，当被观众强行卸了抄袭的拐杖，最后更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尽管《爱5》中不再成段攫取别人的剧情脉络，但细节上它依旧像个裁缝：
别人家的补丁能贴一个是一个。
导演开播前还信誓旦旦的给粉丝发放定心丸。
然而开播仅第二天，就有细心的网友发现：
第8集中美嘉画的几幅图画，抄袭了B站up主“老番茄”的作品。
当大规模的转发引起关注，剧方以“监管不力”为由甩了一个微博声明致歉。
也只有B站将近800万粉的头部up主，才能在群众力量的基础上讨来这么个结果。
而往前数那些美剧，一度是《爱情公寓》剧情汉化的重灾区。
然而致歉是不可能致歉的，最多在剧里给你个姓名。
▲微博用户@瓶装焰火
这点就跟有人偷摸着扒拉我碗里的饭，还要在我跟前吧唧嘴似的。
全赖美剧受众小，简直了。
知乎上有位热心用户，翻译了《老友记》导演被问到作品汉化时的看法。
回答中有这么一段，看着挺客观：
“我在美国把情景喜剧事业做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我基于美国的文化习惯、文化环境和受众群体的文化需求来做的。
这些东西生搬硬套到中国就未必合适。
我认为如果中国能够有效利用自己的传统文化优势来做情景喜剧的话，那么无论是电视业还是情景喜剧业，都会得到很大的发展空间和平台。
我愿意在那个时候再与你们的中国从业者相见时，在一个舞台相互角逐。”
表面看这外国导演话是一点没说重，面子留着了。
但深层一领悟，话里的力道就跟化骨绵掌一样——
劲力外蓄绵柔，内现刚劲。
是啊，中国明明有自己的文化底蕴和广阔前景，却从不曾见登台来较量的。
倒总是在台下纠结：我应该摆出个什么姿势去讨巧地追随别人。
不过，你说《爱情公寓》的导演和编剧真的没有反思吗？
也不是，不然不会有第三季里，张伟的这段台词。
看得出来，盗版汉化不对，个个心里门儿清。
不过就是懒了点，不愿意自己去耗心血，造结晶。
讲到这，就又要提《武林外传》了。
宁财神是《老友记》忠实学者，这点很多人都看得出来。
两者的人设脉络、大致框架有着或多或少的相似之处。
但是宁财神也做到了把其中的精髓拆解，敲碎。
最后，用自己的理解在同福客栈盘出了一整个江湖。
同时造出了属于中国人自己的“六人行”（《老友记》的别称）。
而秀才床头贴着“六人行，必有我师”，便是把帘子掀开，站着向大洋彼岸致敬。
可《爱情公寓》呢？
一边喊着我们是原创，一边躺着就把粉圈了，钱赚了。
所以说，别再怪那些用激烈言语攻击《爱5》的人了。
你要说多年前大家都不懂事，追捧它的情感是真的；
那么长大后得知真相，痛骂它的情感也同样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