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雄志:《中医脾胃病学》脾胃用药
导读:本文节选自吴雄志先生所作《中医脾胃病学》,此书指出人体气化以中气(脾胃)为根,阴阳(太阴、阳明)为常,三焦为道,升降出入为气化的基本规律。提出三纲两常大法,创造性地融阴阳辨证与三焦辨证于一炉,以阴阳定性,三焦定位,以寒热温凉调阴阳之气,以升降浮沉复三焦气化。对脾胃生理、病理与诊法、治疗进行了全面而深入的论述,并附秘方、验方60余首,以飧读者。
第三节 脾胃用药
一、四气五味
(一)五味
五味者,辛、甘、淡、酸、苦、咸,用药宜随升降出人选用之,以复三焦气化。轻清成象(味薄者藿香、防风之类),皆上升之药,入上焦而法天;重浊成形(味厚者大黄、赭石之类),皆下降之药,入下焦而法地。辛甘主升,咸苦主降,甘寒泻火,苦寒除湿。故风升生,热浮长,乃辛甘发散之剂,补中升阳而治下陷不足;苦降收,咸沉藏,乃咸苦寒淡之剂,泻火除湿而治浊阴上泛。
《素问·六微旨大论》曰:“升降息则气立孤危,出入废则神机化灭。”脾胃之病,关键在于升降逆乱、出入不行,清阳不升则浊阴不降,糟粕不出则水谷不入,故其治当调其升降而复其气化,其于心、肺、肝、肾有余不足,或补或泻,皆随证用药治之。故《脾胃论·脾胃胜衰论》曰:“此阳气衰弱不能生发,不当于五脏中用药法治之,当从《藏气法时论》中升降浮沉补泻法用药耳。”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审其阴阳,以别柔刚,阳病治阴,阴病治阳。”脾胃气虚,清阳不得上升于天(心、肺),反下注于地(肝、肾),此阳病在阴者,治当从阴引阳,治以辛甘升浮之剂。
《脾胃论·脾胃胜衰论》曰:“若用辛甘之药滋胃,当升当浮,使生长之气旺,言其汗者,非正发汗也,为助阳也。阳病在阴,从阴引阳,宜以人肝肾下焦之药,引甘多辛少之药,使升发脾胃之气,又从而去其邪气于腠理皮毛也。”阴病在阳者,浊阴不得下出于腑,反上泛于天,法当从阳引阴,治以苦燥淡渗泻下之剂。脾胃之病,多清阳下陷,浊阴不降,故《脾胃论》曰:“惟当以辛甘温之剂补其中而升其阳,甘寒以泻其火则愈矣。……先补其阳,后泻其阴,脾胃倶旺而复于中焦之本位,则阴阳气平矣。”
凡药之用,当取其性味,以收升降浮沉之功。补泻在味,随时换气。
(二)四气
四气者,寒、热、温、凉,随两仪(太阴、阳明)阴阳选用。脾阴不足宜凉,盖脾阳宜强不宜弱,过用苦寒,每多抑遏阳;胃阴不足宜寒;脾阳不足宜热;胃阳不足宜温,盖胃火宜弱不宜强,过用辛热,每多引动胃火。春、夏、秋、冬,有寒、热、温、凉之异(春温、夏热、秋凉、冬寒)与升降浮沉之别(春升、夏浮、秋降、冬沉);脾胃之病,亦有秋愈、春甚、夏持、长夏起及日出甚、下晡静、日㫙慧之规律,故用药亦宜随四时阴阳而变。
春宜升发,升麻、柴胡、葛根、黄芪之属宜之;
夏宜浮长,防风、羌活、神曲、苍术,甚者附子、干姜之属宜之;
秋宜降收,云苓、苡仁、黄柏、大黄或沙参、麦冬、五味子之属宜之;
冬宜固藏,党参、山药、芡实、莲米之属宜之。
《脾胃论》云:“夫四时禁者,必本四时升、降之理,汗、吐、下、利之宜。大法:春宜吐,象万物之发生,耕、耨、科、斫,使阳气之郁者易达也。夏宜汗,象万物之浮而有余也。秋宜下,象万物之收成,推陈致新而使阳气易收也。冬周(固)密,象万物之闭藏,使阳气不动也。”
若兼时邪者,春宜青皮、枳实、枇杷叶、瓜蒌、杏仁、射干、法夏之属去风邪而制升发太过;夏宜黄芩、黄柏、黄连、栀子、藿香、佩兰、人参、麦冬、五味子之属除暑热而养气阴;秋宜芍药、山楂、木瓜、乌梅、甘草、桑叶、菊花、大枣、小麦之属去肺燥而缓秋刑;冬宜肉桂、桂枝、生姜、苏叶梗、神曲之属散寒邪而助阳气。此等药皆治时邪,乃治其标,中病则止。
总之,用药需随四时阴阳而变。《素问·四气调神论》曰:“夫四时阴阳者,与万物浮沉于生长之门。逆其根,伐其本,坏其真矣。”
二、健脾养胃调以甘药
《素问·至真要大论》曰:“劳者温之,损者温之。”《脾胃论》曰:“甘温能除大热。”《素问·藏气法时论》曰:“脾苦湿,急食苦以燥之……脾欲缓,急食甘以缓之,用苦泻之,甘补之。”《类经·卷六·脉色类》云:“阴阳形气倶不足者,调以甘药,甘之一字,圣人用意深矣。盖药食之人,必先脾胃,而后五脏得禀其气。胃气强则五脏俱盛,胃气弱则五脏俱衰,胃属土而喜甘,故中气不足者,非甘温不可。土强则金旺,金旺则水充,此所以土为万物之母,而阴阳俱虚者,必调以甘药也。”《卫生宝鉴》曰:“卫为阳,不足者益之必以辛,荣为阴,不足者补之必以甘,甘辛相合,脾胃健而荣卫通。”
纵观诸家所述,脾胃虚弱,当调以甘药。张仲景创甘温健中之法,李东垣发辛甘升阳之论,叶天士倡甘寒养胃之说,周慎斋制甘淡实脾之方。又元气虚弱,每无升发之机,甘温补中须佐辛甘升阳;阴血亏损,每致邪火炽盛,酸甘敛阴可佐甘寒泻火。
总之以甘药引入脾胃,佐以辛温升阳,酸寒降火,故甘温、甘寒、甘淡、甘辛、甘酸乃健养脾胃甘药五法,复佐之以苦,以苦温燥湿,以苦寒泻火,调其升降而复其气化,脾胃大法不外如此。
脾阴虚证其病机实为脾虚—湿胜—阴伤。以脾虚则湿胜,湿胜则客水停留,真水不生或迫精(阴血津液)外泄而真阴暗耗。故脾阴亏损多见之于以下三种情况:1.久泻,2.久遗,3.蛋白尿。其病机不外脾虚湿胜阴伤,治以甘淡之药健脾利湿养阴(甘淡之药健脾不伤阴,养阴不碍湿)。
若脾阴虚日久,纯虚无湿者,宜《温病条辨》人参乌梅汤或薛生白《湿热病篇》第28条之人参木瓜汤(笔者名)。
《温病条辨》云:“久痢伤阴,口渴舌干,微热微咳,人参乌梅汤主之。口渴微咳于久痢之后,无湿热客邪诸证,故知其阴液太伤,热病液涸,急以救阴为务。.”
人参乌梅汤(酸甘化阴法)
人参、莲子(炒)、炙甘草、乌梅、木瓜、山药
按此方于救阴之中,仍然兼护脾胃。若液亏甚而土无他病者,则去山药、莲子加生地、麦冬,又一法也。
《湿热病篇》曰:“湿热证,曾开泄下夺,恶侯皆平,独神思不清,倦语不思食,溺数,唇齿干。胃气不输,肺气不布,元神大亏,宜人参、麦冬、石斛、木瓜、生甘草、生谷芽、鲜莲子等味”。
甘淡一法,本脾阴亏损,水湿停聚之法,若脾气亏虚无升发之气者,慎不可用之。李东垣谓甘淡之药是“降之又降,是更益其阴而重竭其阳气矣,是阳气愈削而精神愈短矣。”
三、用药心鉴
二芽消食,有升阳之功,麦芽可疏肝,谷芽可醒脾,均宜生用,取其初生之时,升生之气。
山楂消食,色红走心,有活血之效,味酸养阴,且能收敛。
神曲消食,有表散之力(经麻黄、苏叶煎煮之故),且能除湿。
内金消食,有固遗之功,破结之效。
莱菔子消食,有通便之力。
二芽擅消米面食(富含碳水化合物食物),
山楂擅消肉食(富含蛋白质类营养物质的食物),
神曲擅消油食(富含脂肪类营养物质的食物),
内金擅消生硬食。
白术健脾止泻宜炒用,除湿通便宜生用。炒用则专走胃肠,生用则兼走四肢肌肉。盖白术含挥发油,芳香除湿,炒用则芳香之性大失而专于补脾。苍术除湿,且有表散之力,能除身痛,又能明目,二药皆可降血糖。
口腻必用藿香,口甜首推佩兰。
大黄攻下且能活血,芒硝泻下又能软坚。
砂仁有补肾之功(人多不识,观封髓丹以砂仁、黄柏、甘草三味自明),甘松有醒脾之力。蔻仁不及砂仁之燥,草蔻燥胜白蔻,肉蔻温摄阳明,益智摄唾最佳。
黄连、胆草、量大败胃,量小(1〜3g)开胃(苦寒开胃,观《温病条辨》治太阴湿温,不饥不食,以半苓汤,黄连用一钱,其意自明)。胃阴亏虚,青陈皮不如香橼佛手(忌刚用柔)。
青陈皮本中焦药,沉香、槟榔乃下焦法。
瓜蒌能降胸膈痰涎,便溏者以瓜壳,便秘者以瓜仁。
苔白者法夏、干姜多用,荅黄者黄连、黄芩可进。
以上皆为寻常之药,兹举数味,使知脾胃用药,当细中求精,精中求化也。
四、护膜法
消化道粘膜上皮存在着粘液——粘膜屏障的保护作用,以拮抗胃酸及消化酶的消化作用与食物的化学性剌激与物理性损伤。故保护消化道上皮的粘液——粘膜屏障,增强消化道上皮的抗损伤功能,为消化道疾病的重要治法之一,对消化道疾病的病因治疗起着重要的辅助作用,某些情况下如脾虚久泻等甚至为消化道疾病的关键性治疗措施。
护膜中药,可分四类:
一为草木药,如浙贝、青黛、甘草、白及、山药、苡仁、莲米、芡实、云苓、人参、粳米等;
二为金石药,如冰片、石青、赭石、灶心土等;
三为动物药,如龙骨、牡蛎、乌贼骨、凤凰衣、鸡蛋壳、人工牛黄等;
四为胶类药,如阿胶、猪肤白、鸡子白等。
服用之法,一般宜打粉,浓煎或文火水调(阿胶宜烊化,猪肤白久煎,鸡子白冲入),边煮边搅,呈稀糊状,分四份,饭后及睡前用,一日四次(三餐后及晚睡前),咽喉食管疾病宜徐徐吞咽,食管疾病尚须转换体位,口腔疾病宜打粉吹敷患处。用药后应尽量不再进食或饮水。凡用阿胶护膜者,必以东阿上品,见效始速。
太湖中医学堂:专注中医传承,发扬国粹,守护生命,传承文明,太湖宏愿,医道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