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场/夏顺发
文/夏顺发
近日回乡,正值农人收获稻子。凝神目睹着一辆辆收割机穿梭于金色稻海中,不多时,金灿灿的稻粒便被输送到拖拉机车厢里运往晒谷场或收购站,自然勾起我对旧时翻场的记忆。
经历大集体种田年代的农人都知道,那时种田收获有限,而且人太劳累,累得不但一年到头无闲时,夏秋收种时节还得夜以继日。人们白天割稻、挑把、运把,临晚时将一个个稻把解捆用叉子抖乱,约尺高左右地平摊在打谷场上让耕牛拖着石磙碾压(有了机械化后则用手扶拖拉机)。好不容易捱到放好场,每个人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几乎都是跌跌撞撞地摸黑回家。
人们吃过晚饭,草草洗漱后便上床就寝。正酣然入睡,生产队长或场头组长则挨家挨户地一路呼喊:“翻场啦!快起来翻场!”人们揉着惺忪的睡眼,很不情愿地起身前往打谷场翻场。
翻场,其实只是一种农活,就是把经石磙碾压的稻秸秆翻个身,让下面没碾压的稻秸秆朝上,经石磙再次碾压使所有稻谷都从稻秸秆上脱离,这才算打透打熟。
夜色漆黑,场头又无电灯,场头组长点起了两盏马灯,用拖耙和推耙缚成“人”字架支在稻场两边。有时稻场大,两边的马灯灯光显得极其微弱,场中央的人根本看不清。既为人身安全,又为稻秸秆翻清,有时是生产队长打着手电筒,有时差一体弱者或年岁大的用叉头叉起第三张马灯随翻过的稻场移步照明。
愿意翻场的男女老少都来了,有时一二十个人,有时几个人。翻场也是“按件计酬”的活——正常情况下翻一亩田稻场10分工,人多场小,可翻得快些,自然得分少;若人少场大,翻得慢而得分就多。
石磙一遍又一遍地碾压,打过的稻场十分板实。人们各自手里拿着一把草叉,
翻场是一种技术活。草叉的前端有2根长不足一尺,宽约半尺的铁叉头,翻这板实的稻场,也只能利用叉头一小把一小把地将稻秸秆操起,然后不停地抖动草叉,使板实的稻秸秆能蓬松些,也使夹在稻秸秆里的稻谷掉落到地上,不然,稻粒裹在稻草里,容易被石磙碾碎。稻秸秆松散后,再用草叉翻到身后,铺成新的稻场。当然,也有人“偷工减料”——直接用草叉将稻秸秆一翻而过,省时省力。若凭自己身高力大,大叉大叉地翻,往往是事与愿违——根本叉不动,也不可能将稻秸秆顺利地“翻身”。
翻场也渗透着“人情味”。由于稻场的板实,自然是“力大身不亏”。就连男人翻场用力操起一草叉稻秸秆,草叉柄偶尔还弯成了弧形。妇女力气小,她们叉稻秸秆时,往往将叉柄紧贴着腹部,憋足一口气,将稻秸秆翻过,可每一叉稻秸秆如同生了根似的,稍不用力,竟纹丝不动。一般的男人都关心妇女,他们站稳双脚,挥动大把叉,尽量翻起更多的稻秸秆,抖动抖动后再挑翻到身后,让身边的妇女少翻些;有时,他们也会将板实的稻秸秆叉翻出来,放到身边妇女的草叉前,让她抖动稻秸秆,翻到身后。这样,妇女当然省力轻松得多。
翻一次场的用时是不一的,这不仅仅跟翻场的人数、放稻场的面积有关,还跟翻场的人气相关。如果翻场人齐心合力,再大的稻场至多个把小时也就结束了;如果生产队长一时兴起,安排“吃夜顿子”,也叫夜餐,这翻场的速度抑或更快,时间更短。
翻好的稻场,比第一次更松软了,厚度也没有前一次的高了。“咕噜噜,咕噜噜……”用牛师傅又吆着他的大墩牛打第二遍的稻场了。
翻场这一农活虽早已退出了农耕时代,但个中的酸甜苦辣却让历练过的人没齿难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