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间里的活动玩具

文/肖遥

小时候很向往上班，最羡慕的工作场所是隔壁王妞妞妈妈的车间。

妞妞妈是车工，经常会把坏掉的螺丝、铆钉带回家给我们当玩具，周末还带我们去车间玩耍。

对小孩子而言，车间真是个令人着迷的地方：车床的造型比木马还木马，虽然它油腻腻的，家长不允许骑上去。不让骑马就捉迷藏，躲在那些庞大的、造型复杂的机床里面，谁也发现不了。

还可以玩“芝麻开门”，不用使劲调动想象力，车间就堆满了金银财宝——铝盒子当首饰盒，铁零件当金元宝，铜丝铜线当金项链，还有像珍珠的干燥剂……广告语就是“××车间，怎么玩都好玩”。

家长对我们的期许和我们自己有差距。在当时大人的眼里，最理想的工作是王妞妞爸爸的工作场所——里面有着像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里的那种大办公室，桌子对着桌子，一杯清茶一份报纸。用大人的话来说就是“清闲，还有人说话”。

听说王妞妞的爸爸退休后很不习惯，每天还喝茶看报纸，但 “没人聊天”，他变得闷闷不乐,好像几十年的风霜都一下子集中在了这几年,他身上的病像杂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王妞妞如今在一家公司上班，地点是写字楼格子间，就是那种被磨砂玻璃隔开的空间,仅容纳一套桌椅，既不清闲，也没有人说话，偶尔和同事交流也只为传递策划方案。

要么用QQ聊天？NO，任何聊天软件的访问都被局域网的防火墙屏蔽了。煲电话粥？NO，办公室格子间里有9个人，虽然每人桌上都有一台固定电话，却只有3个电话号码，也就是说每3个电话是串线的，要是不怕隐私曝光就尽管说。这样的电话仅限于约客户、谈合同，聊私房话？还是算了。用手机聊？NO，隔墙有耳啊。

好在用现代科技对付现代办公室可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从手机有了赠送的流量，爱说话的王妞妞释然了。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手机上聊微信、刷朋友圈。

但是好景不长，格子间被装了监控器。有次奉命到上司办公室找东西，王妞妞不小心瞄了一眼上司的电脑，发现电脑屏幕上开着监控软件，能观测到所有格子间里的动态，大家做什么上司都一目了然。

王妞妞说，小时候憧憬上班，幻想那是个比车间更有魔力的所在，如今的格子间，只能让人想到家里的储物柜，柜子里有收纳箱，箱子上有透明的窗口，不用打开就可以看到里面放置的东西。

如果一定要把格子间比作玩具箱，那也是上司的玩具箱：每一间都有一些活动人，人们的举止都在上司的操控中，操控人就像在打网游“洛克王国”，区别是上司玩的是真人版。

在儿时的游戏者眼里，铁零件、干燥剂不用升级就已经是金银财宝，而在现在的游戏者眼中，活动玩具需要不断升级更新，才能满足游戏玩家那没有想象力的控制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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