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速写：初秋的物象（四）

梁东方

现代人对季节这种源自原始时代、农业时代的命名，越来越淡漠；如果不是要添减衣物，如果不是衣物的添减与时尚有关，而时尚与商业有关，季节便在大多数时候已经从生活中退场。城市化的进程就是钢筋水泥将人全部包裹住的过程，不单是吃喝拉撒被包裹住了，审美的意趣也被包裹住了。人们只生活在钢筋水泥之中就已经可以满足全部的需要，或者说是全部的需要之中，已经没有了季节，至少是季节的细节的必要性。

城市化，将包括秋天在内的四季都隔得很远，很远。

秋天的物象所代表的秋天的时光，尽数沉没。依然能够谈论的所谓秋天的物象，大多都只是手机上的图片，和旅游点的背景。

不是旅游背景，甚至也不是商业化的观光对象的秋天；可以触摸，可以置身其间做自然的行走的秋天，都已经逐渐被放弃，都变成了过去的传说。

这当然只是现代人优越舒适的现代生活的代价之一。

挣脱开现代建筑丛林生活方式的束缚，挣脱开习惯话语和手机浏览的套牢，心无旁骛地走进纯正的季节里，走到秋天的物象中去，何其简单，又何其艰难。即便你可以走出去，但是未经打扰的自然和季节又在哪里？

退一步说，河里无鱼市上找；还有很多的秋天的物象都已经被摆列到了市场上，摆列到了沿街的摊贩面前。

南瓜冬瓜西瓜北瓜、倭瓜甜瓜黄瓜蜜瓜、香瓜角瓜哈密瓜，所有的瓜都储存着盛夏里的积累，以或者憨厚或者精灵的形状被神奇地并置在一起。

即使我不吃辣椒，但是看着那红红绿绿的辣椒，我也还是要买一块钱的。

我还买了萝卜白菜南瓜茄子豆角和胡萝卜，买了花生葡萄黄豆土豆，买了秋天里大地上所有的收获。

我愿意让这些收获在自己的身边陪伴着，陪伴着我度过这个金色的季节，以及之后漫长的冰天雪地。

我们注定留不住最美好的时光，却可以将最美好的时光更多地置于我们的身旁，和心间。

秋天的物象，四季的物象，是我们生命中的兄弟，是我们倏忽年华中的唯一可以触摸的痕迹，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曾经走过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