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吴妮妮：【叔父，让我心生敬意】(四)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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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初心梦在三秦

叔父，让我心生敬意

（四）

文/吴妮妮

叔父如愿以偿地上了大学，开学初，一切都很新鲜，即使是艰苦的军训生活，对于在农村广阔的天地饱受风雨洗礼的叔父来说，也是无足挂齿的，但叔父还是遇到了难题，那就是学说普通话。

大学的师生来自全国各地，大家在一起上课，说话可谓是南腔北调。于是，老师就要求他们交流的时候都要讲普通话。叔父后来对我们说，就因为不能流利地说普通话，他刚上大学的前半学期度过了一段相对比较灰色的时光。因为说不好普通话，当老师和同学与他交流的时候，他常常难以启齿，由此他自卑过。但叔父的骨子里总是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个性要强的叔父下决心一定要说好普通话。课余，他借来同学的收音机，仔细聆听播音员的发音，并跟着播音员反复练习说话。半学期过后，他终于能说好普通话了，与老师和同学交流顺畅，这个时候，他的心才似乎安妥了下来。

叔父在西安上学，那时交通极不便利。从我们家到西安没有直达车，要去趟西安，必须经由家里出发到二里外的乡政府坐班车到县城，然后再从县城坐火车方能到达西安。记得从我们家到县城的班车早晨和下午各有一趟，因此，叔父去西安上学或者从西安回家，在我们家看来都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如果某天叔父给家里写信说他近期打算回家，从接到书信的那一天起，我婆就带着我们姊妹三人每天下午到离家二里路的乡政府所在地等候班车，等候着叔父回家。因为时间不确定，等待会经历多次失望，但我们总是乐此不疲的前往。直到有一天透过车窗，亲眼看见叔父背着军用挎包，侧着车子朝我们使劲招手，我们才作罢。叔父每次走下车后，都是先问候我婆，然后牵着我们的手往家里走，叔父的手掌宽厚温暖，那种幸福的感觉永久地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一路上叔父和遇见的乡邻们热情地打着招呼，我们享受着被人尊重的感觉，心里别提有多快活了。

但我们开心还自有我们的小九九，肯定和我婆盼望叔父回家的心情是不一样的。因为叔父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们带回农村所没有的新鲜物品，不仅有副食糖果，还有时髦衣饰，每当我们穿上叔父买回来的新衣服在村里溜一圈，那感觉简直就是自信爆棚。村里人夸赞着我们的新衣，也自然地来到我们家和叔父交谈，有的来到家，见了叔父二话不说，就羡慕的摸摸叔父的军装啧啧赞叹；有的就热切地打问城里的新鲜事；更多的人前来是向叔父问医。面对乡邻，叔父从来都是热情接待，对他们提出的问题，都是一一认真对答。在说话间，我婆就拿出叔父买回来的糖果散发给人们，我们家的院落里充满着欢乐的气息。

叔父回到家中，可以说，那真是我们家中最开心的时候了。我还想起叔父每次回家都会买一种肉罐头，但我们却从来没有品尝过，肉罐头只有我爷才能享用，我们也只有眼馋的份。那时我爷身体不太好，吃饭少，也很挑剔，据说只爱吃叔父买回来的罐头，在家境贫困的状况中，叔父以此尽孝，我爷也算是安享叔父的福了。

后来我问及叔父，我们家当时那么贫寒，他怎么有闲钱给我们买礼物？叔父说，他当时立志考大学，也是为了减轻家里的生活负担，军校当时不仅不收学费，每个月还要给他们每名学生补贴六元钱。叔父平日生活精打细算，每月克扣自己的生活费，总要存一点钱，以此来贴补家用。听到这些，我感念叔父为家庭承担的责任，为我们成长付出的心血。也不由会回想起他回家的另一些细节，他如果有不穿的衣袜带回家来，总是打着补丁，但样样都很干净，不由又被他热爱生活的态度和艰苦朴素作风深感钦佩。我还记得，叔父回来的那些日子，每到晚上，他就和我们姊妹仨在炕上玩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给我们教怎样叠衣服，怎样刷牙，将部队以及大城市良好的生活习惯及文化知识向我们倾情传递。我们都认真地听着、学着，在这其中逐渐激发了我们兄妹对美好生活的强烈向往。

相聚总会有离别，我那时还太小，对于离情别绪还缺乏深刻的体味。但我婆曾经给我们讲过，叔父每到临走的前几天，随着时间的迫近，在家里的话语就越来越少。看他心事沉重的样子，家里人就问他：是不是学校不好？是不是学习太累？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设想的问题五花八门，面对家里人的各种猜测，叔父都摇头否认。

如今，怀着好奇心我向叔父求证：以前临上学前，有没有沉默伤感这回事？叔父毫不否认地回答：有。我问他：那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叔父动情而又略带幽默地对我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我点点头，心里确实是有所意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