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的雪（组诗）/曹立光
路灯下的雪（组诗）
曹立光
市 侩
镶嵌在风挡玻璃上的雪
弯着背褪去月亮的光芒
三闪的路灯频换脸色
夜路无边啊，寂寥的会场
人去楼空只余尼古丁的一声叹息
一声叹息多像一把锋利的刀
把皱纹里的卑微挑开
把麻木的屁股、脸、嘴
以及所有奉承的部位刀刀见血
在酒的冷暖间迂回、俯仰
那握杯的手
多么市侩，如醉倒车中的我
步行回家
为赴一场腐败的晚宴
太阳竟提前把光芒
推卸给路灯
披07年细碎的雪回家
路两边的树
如我的内心一样苍白
警笛呼啸而来
肃立马路两旁的交警
目送中央远去
车队尾气在风中打个哈欠
雪便停止
雪把雪全部落在我头上
多么安静
掐灭睡眠
黄叶停止流浪
那些寄住花园的鸟
那些飘坠的星子
在天空与大地的棉被中
悠然入梦
在呼吸里起伏的城市
霓虹灯心境澄明
一棵棵被玻璃幕墙遮蔽的树
一张张被生活催眠的脸
于无声处
空调被秋风指挥的时暖时凉
在没有人拥挤的火车站
墙角的旧报纸
翻卷伊拉克婴儿的哭声
矿井里黑煤残存的求救声
车轮下一浪高过一浪的呻吟声
多么安静这些声音
听说有雪
翻开去年大雪
泛白的文字
在工业的纸张上
咳出后现代的伤
街上有车追尾警察抄牌
吵架的夫妻升级到美伊战争
那为生命争取最后一缕阳气的巴勒斯坦人
还在奔驰在去往春天的路上
上帝说：要有光
圣诞的焰火便燃在城市上空
为真爱奔波的人们啊
为生存奔波的人们啊
没有一缕风为活着证明
没有一场雪为证明活着
纯洁是纯洁的悲哀
黄昏中的人民币蜷缩着身子远去
多么像这无雪的冬季
贫血的汇率
在大盘和调控收支走向中
点划股指的繁华盛世
夜 查
车轮碾过
路灯的阴影，再没有
从生活的泥水中
拱起身子
破损的往事，一片一片
随黄叶
卸下内心翅膀
夜查的警车，对
过往的车辆
一律忽闪警灯
“您好，请出示有效证件”
“您好，您是酒后驾车”
“对不起，请配合我们工作”
“纬二路有人驾车逃逸”
从经五街到九区批发市场
我徒步走过四个街区
其间在新玛特商场门前买瓶矿泉水
路过九辆穿戴整齐的警车
他们文明执法，打着漂亮手势
让夜行的人，走着走着
就看到了家的光明
路灯下的雪
袖着手的雪
咝哈着，缩脖，跺脚
站在30路公交车站牌下
等待迟来的幸福
走过去的背影，和
正在临近的脚步
因其心中有目的地
你，不过是途中风景
说好在岁末的影院中
结束一个人的烟火
说好在阑珊的城市
携手走过两个人的天桥
18时，路灯次第亮起
雪花也准时跳下车门
元旦酒醒过后
被酒喝多的忧伤
搀着树，大口大口
述说路灯2009年失败的光芒
风被狗牵着
一会儿在这棵树下翘起后腿
一会儿在那棵树下洒下一弯惆怅
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爱人啊，在这寒冷孤寂的城
我如何突破心的黑夜
像望月的狼，随时准备
纵身一跳
咬断黎明粉嫩的颈项
我只能看着
掀起发烧的窗帘
脸色苍白的路灯
站在30路公共汽车站牌下
既不揉冻红的鼻头
也不跺跺麻木的双脚
冷清的大街
有落魄的出租车
溅起的阴影
像夹尾巴的狗
一声连着一声仓惶
我只能看着雪花飘落
我只能无动于衷地看着
看着雪花，看着雪花中的世界
黑变白，白又变黑
家在哪里
从办公楼中把自己
提出来那刻
阳光，紧贴楼角
不紧不慢，跟着你，伺机
在你不防备的时候
再咬你一口
街上的人很多
有的接手机，有的谈恋爱
更多的是如你当年那样
没有方向，没有理想，没有信心
就连脚
下一刻落在何处都不得知
一辆又一辆轿车
溅起喧哗，风吹红裙
风吹橱窗内塑料模特的塑料灵魂
醉酒的男人扶着树
泪眼迷离中，嚷嚷：“再干一杯
咱，咱，就……回家”
曹立光，1977年生，黑龙江大庆人，笔名荒原狼。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29届高研班学员。曾参加第七次全国青创会，《诗刊》32届青春诗会。著有诗集《北纬47°》《山葡萄熟了》。作品发表国内一百多家文学刊物，收入六十多种诗歌选本。曾荣获黑龙江省政府文艺奖及《人民文学》《诗刊》等国家级省部级征文奖八十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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