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鹏 鸣：【 狄更斯：写城市角落的众生相】
狄更斯：写城市角落的众生相
作者：鹏 鸣
那是最昌明的时世，那是最衰微的时世；那是睿智开化的岁月，那是混沌蒙昧的岁月；那是信仰笃诚的年代，那是疑云重重的年代；那是阳光灿烂的季节，那是长夜晦暗的季节；那是欣欣向荣的春天，那是死气沉沉的冬天；我们眼前无所不有，我们眼前一无所有；我们都径直奔向天堂，我们都径直奔向另一条路——简而言之，那个时代同现今这个时代竟然如此惟妙惟肖，就连它那叫嚷得最凶的权威人士当中，有些也坚持认为，不管它是好是坏，都只用“最”字来表示它的程度。
这段文字曾经无数次地震撼过无数人的心，所有阅读过《双城记》的人都会深深记得这本书的第一小节，所有人都会为西德尼·卡顿的遗言所打动，所有人都不会忘记那个伟大的名字——查尔斯·狄更斯。
14至16世纪，欧洲第一次出现资本主义萌芽，伟大的文艺复兴运动冲破了封建桎梏，推进了科学艺术的发展，也带来人们思想观念的更新和改变。人文主义的广泛传播、教育民主化思想的普及，使人们关注于妇女解放、儿童地位与教育民主化思想的普及，使人们关注于妇女解放、儿童地位与教育等诸多社会问题，在社会中普遍建立起一种人文主义情怀。而19世纪处于宗教信仰回归的时期，如果说18世纪的资产阶级雄心勃勃地致力于物质财富的创造，沉湎于未来理想国的幻想之中的话。到了19世纪，从乌托邦式的幻想中清醒过来的资产阶级在批判黑暗现实的同时，又重新反顾精神，致力于精神建设。
文艺复兴是资产阶级价值观建立时期，当时基督教曾遭到资产阶级的全面批判和鞭挞。此时又重新受到关注，作家们清醒地意识到，宗教危机是精神危机的表征。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曾明确说过：“如果上帝不存在，什么事情都将是允许的。”离开精神的约束后，金钱至上、物欲横流成了作家们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基督教箴言说：“你应当全心全意地爱上帝、爱你周围的人，犹如爱你自己。”
19世纪的人道主义作家在对基督精神的继承中，扬弃了中世纪基督教中原罪、苦、来世等违反人性的成分，而对基督教爱的理念大加张扬，把爱看做是基督教的真谛。他们把对上帝的抽象之爱拓展为人的自我约束、人的道德的自我完善，而基督教中宣扬的同类之爱则成为对弱小者的人文关怀、人类之间超阶级的兄弟姐妹之爱，并塑造了形形色色爱的典型。
狄更斯的作品中始终贯穿着“恕、仁、德、善”的人生哲学。他将自己曾经坎坷的过去化为同情的目光，投射到社会各个角落那些正在遭遇着或即将遭遇不幸的人们。但是他把这些不幸人群的出路寄托在他们自身道德的完善上或其他善人的拯救中。
《双城记》中，成全他人，牺牲自己的梅尼特医生是“恕”的化身，他以宽恕获得晚年的平静和爱；《圣诞欢歌》里那个痛改前非参加穷外甥婚礼终和大家共同沉浸在耶稣降生日子的喜悦里的商人是“仁”受益者；《双城记》中那个敢于自我牺牲，以死来成全爱人幸福的卡尔登是“德”派到人间的天使；《大卫·科波菲儿》里那个洁身自好、以自己的努力成就事业的同名主人大卫是“善”的典型。他希望人们彼此谅解，互敬互爱，穷者不应失去自身的尊严与人格，富者要仁慈地对待下层的“小人物”。
狄更斯生活在英国由半封建社会向工业资本主义社会的过渡时期。其作品广泛而深刻地描写这时期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鲜明而生动地刻画了各阶层的代表人物形象，并从人道主义发出对各种丑恶的社会现象以及其反抗斗争以同情和支持。他对社会的批判主要反映了小资产阶级的要求，主要题材是小资产阶级个人奋斗历史，正面人物几乎都是“小人物”，如小市民、小手工业者、小商人、破落贵族的子弟、贫苦的家庭教师等。
在艺术手法上，狄更斯继承了18世纪现实主义和感伤主义小说的传统，特别表现在情节结构和人物刻画方面，但也有很大革新。在19世纪50~60年代，英国多数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的后期作品显示出和资产阶级统治妥协的倾向，改良主义和悲观绝望的情绪都有所增长。作为这一时期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匹克威克外传》就通过叙述商人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朋友们到英国各地游历的故事，以幽默和讽刺的手法为讼师、法官、法庭、议会选举、穷学生、女学校、债务人、监狱、酗酒的牧师等做了漫画式地勾画，同时也极力美化商人匹克威克的形象。他创造了一系列“善良的”资产者的形象，但弱小者差不多都得到慈祥的资产者地庇护，结局圆满。
狄更斯是19世纪仁爱思想的直接代言人，同时也没有完全割断文艺复兴时期就已形成的人文主义思想。因此在政治上他始终是一个资产阶级民主主义者，这种民主主义的基础就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思想。狄更斯宣传要保卫个人权利和幸福，他同情下层人民的悲惨生活，但害怕一切暴力和群众的革命实践。他反对阶级斗争，主张用点滴改良来调和阶级矛盾，以小人物的诚挚的温情感动上层统治者，唤醒他们的“良心”；他把普及教育当做改造社会的主要方法，要求改革不健全的政治机构。如：议会、法院、慈善机构等。
这种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思想毫不要求推翻资本主义制度，他们在人民群众中间散布幻想，希望通过一些改革，通过一些“救世主”的恩赐，使资本主义社会变得“完善”起来。狄更斯信仰“理想主义”的人际关系小说，他塑造的匹克威克——大公无私和菩萨心肠的化身就是这一观念的演绎。整部小说所描绘的是一个令人神往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善良是人的本性，恶行受到鞭挞，就连骗子金格尔最后也在匹克威克的感化之下幡然醒悟，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从乐观的基调以及轻松的笔触可以看出年轻的作家对当时英国社会的认识是幼稚、肤浅的。
我们必须承认，狄更斯在描绘自己的理想世界时，是认为那是可以建成的“人间天堂”，是五彩缤纷的，是充满了纯真的爱的世界。正如看见了海市蜃楼的人以为那是可以住人的美丽城市一样。因此，我们也必须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待狄更斯所描绘的理想世界，读着、看着是十分美妙的世界，它唤起了我们心中对真善美的追求和向往，然而它们都不是现实存在的能住人的世界。因为，它们的思想根基是建立在虚幻的“宗教天国”的理想上。
狄更斯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他的作品就好像是一面镜子，我们可以从中透彻地看见一个时代的变迁，却又不乏对时代的憧憬与希望，这往往能让人们公正地看清现实，也看清这位伟大的作家。狄更斯不仅仅是文学巨匠，他留下的不单是世界文学宝库里的瑰丽珍宝，他还是亿万普普通通小人物的朋友。他用他的善良、伤感和天才、勤奋为占大多数的小人物们留下了光明和希冀，使得痛苦不再是那样沉重，孤独不再是那样长久，因为在痛苦和孤独中至少有狄更斯的作品给你的希冀和光明陪伴你、安慰你，于是你企盼，你努力……
节选自鹏鸣《世界文学研究专著》一书。
文中插图来自作者
鹏鸣（英文名：彼特 peter ）1956年生，祖籍：陕西白水。现居北京，从事专业创作与文学研究。已出版有选集、文集、文艺理论、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报告文学等专著多部。部分作品被译成多语种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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