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 横眉冷对千夫指
1934年1月,冯雪峰刚到瑞金,毛泽东来到他的住处,风趣地说:“今晚约法三章:一不谈红米南瓜,二不说地主恶霸。我们不谈别的,只谈鲁迅。”不无遗憾地对冯说:“五四运动时期在北京,弄新文学的人我见过李大钊、陈独秀、胡适、周作人,就是没有见过鲁迅。”
1961年,毛泽东百忙之中写了两首《纪念鲁迅八十寿辰》,其一为:“鉴湖越台名士乡,忧忡为国痛断肠。剑南歌接秋风吟,一例氤氲入诗囊。”同年接待日本访华团,毛泽东挥毫写了一幅字,是鲁迅为悼念“五卅”惨案而作的《无题》:
万家墨面没蒿莱,敢有歌吟动地哀。
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鲁迅,原名周樟寿,字豫山,十七岁离开私塾“三味书屋”,去了金陵江南水师学堂。报考时,族亲让他改个名字,于是他从此改名为周树人。到了三十七岁那年,他在《新青年》杂志发表中国现代白话小说的开山之作《狂人日记》,署名鲁迅,小说改变了中国文学史,这个名字也近乎不朽。挚友许寿裳问过他为什么取这个笔名,他笑了笑,答道:“取愚鲁而迅行的意思。”早前在家乡,他曾被人叫“迅哥”,而他最爱的母亲叫他“鲁瑞”。
1881年9月25日,鲁迅出生于绍兴都昌坊口的一个士大夫家庭,祖上是理学大师周敦颐。周家诗书传代,大厅挂着“德寿堂”匾额,两旁柱子上写着:“品节泽明德行坚定,事理通达心气和平。”鲁迅的祖父周德清是进士出身,做过金溪县知事。父亲周伯宜是一名秀才,对鲁迅的要求很高,譬如学诗,要按照白居易、苏东坡、陆游、李白的顺序循序渐进。
鲁迅五岁那年过年时,大人们在厅里打牌,有一位长辈逗他说:“你喜欢哪一个人打赢?”他回答道:“我喜欢大家都赢。”大家都笑起来,叫他“胡羊尾巴”,有短小灵活之意。鲁迅小时候酷爱读杂书,有次拿压岁钱买了《毛诗品物图考》,还有很多书买不起就用手抄。妹妹生病去世后,鲁迅一个人躲到楼上向隅而泣。他不会想到,这仅仅是人生无常的开始。
清光绪十九年(1893),鲁迅十二岁。那一年,他在三味书屋读书,父亲身患重病,祖父因为科举舞弊案而被判斩,监候入狱八年,周家每年必须花大笔钱,托人情以图保命,家道由是衰落。从鲁迅两部小说集《呐喊》《彷徨》和散文集《病故》中,可以看出家庭变故对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鲁迅兄弟被安排到离城三十多里的皇甫庄大舅父的家中避难。除了照顾两个弟弟,鲁迅还要帮助母亲做家务,他不得不穿梭于当铺与药店之间。后来,他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你挤,总是有的。”
经受了一系列重大变故,少年鲁迅饱受世态炎凉,由一个大家族长房长孙变成了一个破落户子弟,这是多么艰难的心路历程。这条路曹雪芹曾经走过,而鲁迅的路比他更长。
十七岁那年春天,鲁迅怀揣八块银元去了南京江南水师学堂,那里有位叔祖关照他,而且不收他学费。学期结束,他拿到了金质奖章,却去换了几本书和一串红辣椒。翌年,因不满学堂的“乌烟瘴气”,他改入南京矿务铁路学堂。他从不温习功课,但总是第一个交考卷,成绩呢,照样第一。他广泛接触了西方科学,还下官塘煤矿的矿井实习。毕业时,拿到了刘坤一签发的“壹等学生”毕业证书。
二十一岁时,鲁迅被官派赴日留学,先入东京弘文学院学习日语,后入仙台医学专门学校习医。有一次,在上课前放映的幻灯画片中,鲁迅看到一群中国人若无其事地站在旁边,看自己同胞被砍头的热闹,受到极大刺激,毅然弃医从文,回到东京搞起了文学,以笔作为自己救国救民的战斗武器。
二十七岁时,鲁迅师从章太炎学《说文解字》,并加入了光复会。因深受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浪潮的影响,鲁迅积极投身于反清革命的洪流之中,课余“赴会馆,跑书店,往集会,听讲演”,立下了“我以我血荐轩辕”的誓言。在《自题小像》诗中,他写道: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他参与筹办文艺杂志《新生》,撰写了《人之历史》《科学史教篇》《文化偏至论》《摩罗诗力说》等早期重要论文。鲁迅认为,中国的严重问题在于人,不在于物;在于精神,不在于物质;在于个性,不在于“众人”;要“立国”,必先“立人”,而“立人”的关键,在于个性的觉醒与精神的振奋。
辛亥革命前夜,鲁迅回到祖国,先在杭州的浙江两级师范学堂执教,担任化学、生理学教员,后又回到故乡绍兴,担任绍兴府中学堂监学兼博物教员、山会初级师范学堂监督(校长)。他一方面教书育人、培养青年,一方面积极投身于辛亥革命。他领导故乡文学团体“越社”,支持创办《越铎日报》。
1912年年初,鲁迅应教育总长蔡元培之邀,赴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任职,不久,随教育部迁至北京,他又任社会教育司第一科科长,先后受聘于北京大学、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等高等院校,担任校外兼职讲师。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后,鲁迅深受鼓舞,与李大钊、陈独秀等当时许多先进知识分子一起写文章、办杂志,揭开了“五四”运动的序幕。他站在反帝反封建的前列,积极提倡新文化、新思想、新道德,猛烈抨击几千年来的旧文化、旧思想、旧道德。
1918年,鲁迅发表了我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小说通过象征的艺术手法,无情地揭露了中国几千年封建社会吃人的本质,强烈地控诉了封建礼教和封建宗法制度的罪恶。此后,鲁迅“一发而不可收”,以彻底的不妥协的姿态创作了《孔乙己》《药》《阿Q正传》等许多小说和大量杂文、随笔、评论,从而成为“五四”运动的先驱和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
1926年夏,鲁迅离开北洋军阀盘踞的北京,南下厦门,担任厦门大学中国文学系教授,同时兼任国学院教授。1927年年初,鲁迅又转赴当时的革命中心广州,担任了中山大学中文系主任,同时兼任教务主任,一边从事教育和文学创作,一边投入新的战斗。同年4月,反革命政变发生。鲁迅经受了腥风血雨的考验,因营救学生无果,愤而辞职。在血的教训面前,鲁迅早年形成的社会发展观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他严厉解剖自己的思想,纠正了过去只信进化论的“偏颇”。从此,他的思想发展开始了一个崭新的起点。1927年10月,鲁迅到了上海,从此定居下来,集中精力从事革命文艺运动。
20世纪20年代中期,鲁迅参与创办《莽原》周刊、《语丝》周刊和文学社团未名社。1928年,鲁迅与郁达夫创办《奔流》杂志。193O年,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成立,鲁迅是发起人之一,也是主要领导人,曾先后主编《萌芽》《前哨》《十宇街头》《译文》等重要文学期刊。
除了参加和领导中国左翼作家联盟,鲁迅还参加了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和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等许多革命社团。他团结和领导广大革命的、进步的文艺工作者,与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国民党政府及其御用文人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他坚持韧性战斗,撰写了数百篇杂文。这些杂文,如匕首、似投枪,在反文化“围剿”中作出了特殊的贡献。
鲁迅与中国共产党人交往密切,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他以“窃火者”自喻,致力于中外文化交流,倡导新兴木刻运动。他关心青年、培养青年,为青年作家的成长付出了大量的心血。
1936年10月19日,鲁迅在上海大陆新村寓所与世长辞,终年五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