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镇寻梦之二·倚园诗话
岳镇寻梦之二·倚园诗话
文/陈玉祥
“秋水双明镜,红栏入画图。桥通村径曲,亭倚野烟孤。竹露侵帘隙,荷风绕座隅。 清时容啸傲,不是恋莼鲈。” 这是清嘉庆间“天门三诗人”之一的张其瑛应邀游览倚园,即席所赋诗句。
岳口西郊荷花潭,儿时梦里乐园。岸滨芳草如茵,绿荫葱茏,远近村庄晨雾中平林漠漠烟如织。穿越百年风雨,这片沉睡之地曾经舞榭歌台,衣香鬓影如云;誉为“天南第一名园”——熊氏花园,又名倚园别墅、东庄别业。
主人熊葵园在清嘉庆年间先后任河南汝宁、卫辉府知府。家开熊新祥花布行、当铺,号称“百万之富”。遗老辈相传:岳口熊家铺张奢华,一次送殡场面,浩浩荡荡七里长街,尽是幢幡飘飞,古乐奏鸣,僧道车轿塞满;犹如《红楼梦》中宁国府葬礼一般。熊家还有戏班,一次与外县富豪戏班“唱对台”比富,对方先以行头服饰取胜;熊家亮出纯金锣、金拐杖等震慑全场最后夺魁……民间一时盛传“熊家花园赛过御花园”。民谚震动了京城,风闻御史参奏,熊家急将前厅改名“迎恩寺”才避过了风头;熊葵园终因“嘉县案”牵连罢官,回岳悠游。
花园遗址于荷花潭上段(今电力设备厂后),占地二十余亩,粉墙环垣,佳木荟萃。园内小桥卧波,曲径通幽,修竹怪石,垂柳夹道,雕栏亭榭错落其间。荷池泓阔,连接鉴湖;林间长满浅草野花。春天烟柳笼沙,溪边鸥鸟鸣啾;盛夏荷香绕室,凉风拂面;秋夜月堕池塘,波光粼粼;隆冬雪盖茅庭,寒梅绽放。园中兀立一玉筍巨石,为北宋宣和年间遗物,上有米芾、范成大等名人题词刻字;视为镇园之宝。终年多名士游览其中。
《角山诗抄》(张其瑛著)中不少对倚园景物的描绘:“冉冉疏篱外,连畦粳稻香。蝉声依槛近,柳色带波长”,“朱栏壁榭画图中,想见仙心布置工,大雪节犹烜暖日,早梅花已绽香风。园庭供客淹游履,溪水迟君理钓筒……”
诗人陶林叟游园后也留有不少诗句:“远引鉴湖水”,“高敞林间阁”,“茅庭延新凉,荷塘淡残暑”,“万花浓处辟幽溪,太守辞荣此杖梨。杏倚园红春买醉,筍排斑玉客分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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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氏为诗人刘天民舅父。刘与诗人张其瑛又结儿女亲家。刘子怀祖与张女漱碧,这一对璧人伉俪常在外祖母家游园赏荷,赛诗联句。从两人合著《苍梧山馆》诗集中可见园中瑰丽景色与动人画面:“四望皆湖水,薰风六月凉。亭依蕉叶绿,荷压藕花香。鸟影横空暝,蝉声下夕阳。何人荡兰楫,欵乃出遥塘”,“叠障水中央,槎枒架石梁。泉迶春雨溅,峯入夏云长”,“高柳拂烟霄,试茗层阑曲”,“美人采湖月,时泛木兰挠”,“篱围三亩竹,坞种四时花。松际惊涛涌,藤荫落日斜。坐看蝴蝶影,飞过野人家”,“窗开山色近,楼听雨声高”,“射圃梧桐冷,书楹翰墨迁。”《游东庄(熊氏花园)》。
《采莲曲》如乐府民歌,姐妹荡舟,笑语互答,俏艳神态跃然纸上:“去年采莲花,莲花齐侬肩。今年花较短,只傍罗袖边。阿姐笑语浓,颜色比花好”,“侬爱采莲花,姐爱采莲子。莲子虽甘芳,争似莲花美?姐道莲心苦,侬道莲心清,心清有夙根,根苦无艳情。”《七夕联句》(桂殿秋):“云影淡(子),露华浓(漱碧),牵牛渚畔问郎踪。一年一度佳期少(子),但愿年年今夕逢(漱)。星灿烂(漱),月婆娑(子),情长只为别离多。不是红墙终古隔(漱),白头吟早赋天河(子)。”
人世沧桑,盛衰演变,熊氏花园终遭毁灭。光绪四年(1878)六月初六半夜,大雷暴雨倾盆,汉江迎恩寺段突然崩溃,洪流冲走熊氏花园山石亭榭;一代名园顿成废墟。诗人陶林叟重游倚园,所见“岳江有废园,瓦颓垣倾堵”,“石筍犹秀出,字镌八分古”。埋在沙丘的北宋石筍于建国后移藏省博物馆。昔日花柳繁华地,惟剩残荷芳草萋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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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氏后人也有支持革命者。其孙熊芷源留学日本时,参加孙中山先生同盟会。辛亥革命时期,先后在军政部、黄兴留守处任文书。北伐中,任国民革命军湖北第三路指挥,受命收编了岳口商团武装、京山瓦庙集武装,率团赴随县战斗。解放战争中赋闲在岳,为地方头等绅士,曾受地下党委托,出面营救两名被捕拷打的江汉军区化装侦查人员,一时被岳镇人民赞誉。
盛世百废待兴,地方政府规划在荷花潭一带建公园。盼望建成传统风格的水乡园林,适宜休闲、旅游的文化乐园。
作者陈玉祥,《岳口镇志》(1990年版、2003年版)主编,天门陆羽研究会研究员。幼时师从金范山、金仲华先生学书。参加工作闲暇遍览古今碑帖,浸润翰墨文史,酷爱优秀传统文化,有学术散文《茶话书法审美》登载于《陆羽研究集刊》第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