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明散文:【杀猪匠】转自《美文亭·文章大全》
作者:王德明
随着年龄的增长,总会对一些往昔愈发怀念,尤其是对童年时经历过的人和事。作为情意深切的人,自然而然地就把这种怀念,在生活的煎熬中,不断挣扎提炼,一滴一滴地堆积成了丝丝乡愁。
每年的冬天,一进腊月门儿,家家户户就要开始准备杀年猪了。杀年猪是老家’过年’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庄严而神圣的“入年”仪式,杀年猪离不开杀猪匠。张驴子就是我们村儿里有名儿的杀猪匠,活儿好,庖丁解牛,干净利索,村里杀猪的活儿都是由他来做的。他始终坚守着一个职业屠夫应该坚守的工匠精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村里的大人们都说,张驴子是一个长着瘆人毛的人,他往猪圈里一站,猪就吓得不会动弹了。只见他进入猪圈以后,就悄悄的站在猪的一边。两只手从猪的肚皮底下伸过去,一只手抓住猪的外前腿,另一只手抓住猪的外后腿,上半身儿向外一推,同时两手向里轻轻一拉,猪就倒下了,大家一拥而上,把猪的四个蹄子和嘴都绑起来。
在我们村里,一般都是两户人家合盖三间房,既节省材料,又保温保暖,还可以互相照应,这也许是我们村儿的特点吧。三间房子两家住,两边儿是住屋,中间是厨房,厨房都比较宽绰。杀猪时,就在厨房的地中间儿放上一张炕桌儿,炕桌儿的左边是一口大锅,大锅里烧上水,为了退猪毛用。炕桌儿上放着绑好的猪,要在猪蹄子的中间插上两根杠子。杠子和猪构成一个三角,既能压住猪,不至于杀到半截让猪掉到地下,又能避免猪的垂死挣扎伤害到别人,也能保证杀猪时拿着尖刀的杀猪匠的安全。
杀年猪又是一个力气活儿,一般的杀猪匠都会带上两三个帮手。但是,张驴子不用。他就站在桌儿子旁边上,轻轻地点上一根烟,慢悠悠地抽上两口,把烟蒂扔在脚下,用左脚轻轻地碾灭,稍事安静一下。然后,从他的左边的兜子里抽出一把一尺多长的尖刀,在他破破烂烂的衣服上蹭一蹭。然后,左手抓住猪嘴上的绑绳,左腿抵在猪的身上,右手在猪的两条前腿的中间向上的有个缝儿的地方摸一摸,把刀尖儿放在他手摸过的地方。猪好像感觉到大限将至,便开始挣扎。借着猪挣扎的力量,胸缝儿张开的当口儿,一刀子就插进猪的心脏里去了。血便在猪的一声哀嚎之中,从脖子里喷出来,流到桌子下面的一个大盆里。他立即抓上一把盐,放在那个盆子里,用他不曾洗过的手,轻轻地搅拌几下儿。随着他的手抬起来,盆子里的血便飞旋着并泛起褐黄色的泡沫儿。他手上沾的血又滴下去,打在褐黄色的泡沫儿上,砸出了点点的小黄坑儿,一闪一闪的,甚是好看。血也就再也不会凝固了,这样的血做成的血豆腐很好吃。
接下来,就是吹气的环节了。张驴子会在猪的一个蹄子的上方约五厘米的地方,剌开一个半厘米大的小口子,先用一根一米多长的铁条儿,顺着那个小口子插进去,在猪的全身的皮下穿上许多洞,然后把他的嘴对着那个口子吹气。并且,一边吹气,还要一边用棍子敲打猪的全身,直至把猪的全身都吹得鼓涨起来了,他再把猪蹄子上的小口子用绳子死死地捆上,防止跑气漏风。 老话儿形容做什么事儿容易,就说像气儿吹得一样,我是深有体会的。
这时,大锅里的水已经很烫了,但不能烧开。大家把猪抬到大锅沿儿上放好,张驴子左手拿起水舀子,从锅里舀起热水浇在猪的身上,右手里拿着一个铁板儿,开始刮毛儿。铁板儿不能有刃儿,不能把毛刮折在皮里。他一边浇水,一边刮毛儿,一边哼着一支不着调的小曲儿。不一会儿,一个白白胖胖的年猪就弄完了。刮完猪毛,就剩下了最后一步,就是把猪的肚子剌开,把下水取出来,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