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摔伤右手的那些日子
作者：竹鸿初
前两年的某一天深夜下班，我照常骑着自行车回出租屋。那晚说来也奇怪，平常我都是骑的坡上，那晚我突然想骑一下地下通道。还记得那晚，因为下坡路很陡，地下通道因为附近施工没有灯，那些随意停放在坡下的共享单车绊了我一跤。当时我没按刹车，直接冲下去的，我没有想到路中间还有一辆共享单车，强大的冲击力让我整个人飞了出去，我下意识用右手去保护身体，结果我的右手腕有一根小骨头错位了，我肩膀上的一块骨头也错位了，我的右眼旁边鼓起了一个很硬的大包，我的裤子被磨破了，右脚严重擦伤。我强忍着疼痛，我的整条手臂稍微一活动就会钻心的痛。我站了起来，用脚狠狠踢了一脚那辆绊倒我的共享单车一下。如果当时的我知道是谁把那辆共享单车放在路中间的，我要把他按在地上暴打一顿。
从小受过的伤无数，光是两只手上就有大大小小的一百多处伤。我没有放在心上，心想，睡一觉就会好了。我强忍着痛，左手一只手骑着自行车，勉强骑回了出租屋。在回去的路上，我担心的是明天的工作怎么办，我的手受伤了……
回到出租屋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我还没有吃饭，这是我的常态。我的手太痛了，加上每天十三个小时的上班时间，我的身体异常的疲惫，我在没有脱去鞋的情况下就躺在床上，然后以一个不会弄痛右手的姿势躺着，接着用左手盖上了被子。关了灯，很快就睡了过去。大概两个小时后，我被痛醒了，疼痛感比先前强烈了不少，右手的疼痛感来自三处，一处是手腕，一处是胳膊肘，一处是肩膀，其中胳膊肘最痛，稍微一动就痛。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必须去医院看看了，我当时穿着两件衣服，由于我的手臂不能伸直，平时几秒钟就能脱去的衣服，我脱了近十分钟。
我在手机地图上搜出了四川省骨科医院，于是一个人独自下楼。出租屋附近的马路上经过的出租车较少，我只能徒步走到太平园地铁站那里的那个十字路口才能打到出租车。我一个人走在路上，空旷的街道裹挟着右手上传来的阵阵痛感，使我倍感内心的脆弱和孤独。在那一刻，我多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关心我，我从来没有那么渴望一个人来关心我。我甚至想哭，我的心灵从来没有那么脆弱过，大概是因为这些年淤积在内心深处的孤独感因为这件事而达到了顶峰，然后才有了我的脆弱。如果当初对我好的那个女孩适时的在那晚陪在我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的，并且会一辈子毫无保留地对她好。
到医院后，我去值班医生那里去问了下，说挂号必须要现金，我又来到门卫处问一位保安大哥，问他离这里最近的取款机在哪里？在他的指引下，我找到了取款机，我不知道大概要花多少钱，就凭直觉取了一千五百元。回来后挂号，然后照CT，医生要求我的右手摆出某些动作，方便照。我的手太痛了，每一个动作对我来说都很困难。其中有一个动作我实在做不了，那位医生过来帮我，我痛得额头直冒汗，我感觉自己差点痛晕了过去。这辈子，没有比那几分钟还漫长的了。
那位戴着一副眼镜的年轻医生拿到CT照片后，他两手握着CT照片，在刺眼的月光灯下仔细看着，我就像一个等待着被法官宣判命运的罪犯一样，安静地望着那位年轻医生。那位年轻医生终于放下了那张该死的CT照片，然后扶了扶眼镜框，对我说:“没有什么大碍，手腕有些错位。”听到医生的这话，我心上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之前我一直担心自己的手骨折了，或者脱臼了。
另一位年轻医生用专用的板子给我固定好右手的姿势，然后用一条白纱布吊在我的脖子上。之后我拿到了六七盒消肿化瘀的药。走出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对年轻情侣，男的背着女的，女的脚受伤了，痛得直流眼泪。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不那么孤单了。
固定右手时医生要求我脱去衣服，我只好光着上半身。回来时，我像是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那晚，我睡得很香。
第二天，八点多我起床了，乘坐的地铁去上班。因为那时店里除了我外，只有谢涯，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每天还要订菜、切菜、烤面包、做餐、收银、盘点……那时的我，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大概几天后，我从谢涯那里看出了她的辛苦和不耐烦，因为每天的事情太多，我的右手不方便，基本上都是她在做。于是人少时，我试着去做，胳膊肘不能活动，但手腕能活动。因为我平时动作比较麻利，左手要慢一点，右手能辅助做一些简单的，我单独做一两个餐还是没问题的。
那些日子，一个人住的我，用左手做饭，用左手洗衣服，用左手洗澡，用左手穿衣服，用左手吃饭，用左手刷牙……左手第一次变得那么重要了。我并不觉得那有多苦，唯一觉得是心里太孤独了。如果我不能好好去平衡，我的心理和精神都会出现问题。
第十天后，我的胳膊肘能活动了，手腕也能在一定角度里活动了，肩膀不那么痛了。固执的我没有把医生叮嘱的固定一个月当回事，也就是因为我的任性，让我的手腕留下了后遗症，手腕那根错位的骨头没有回复到原先的位置，导致我的右手腕在端东西时，手腕不能承受太大的力。偶尔到了下雨天，手腕还会痛。
之后一个多月后，表皮擦伤好了，肿也消了，关节能活动自如了，唯一痛的地方是手腕，因为韧带一直不见好。最后用了近八个月时间，我的手腕韧带才基本上完全恢复。
事情虽然过去了两年多了，我依然记忆犹新。当那些经常来的老顾客看到我的手受伤时的关心，让我备受感动，真的很感谢他们，还有那位在306公交车上提醒我小心我的右手的那个善良姑娘，他们的一句简单问候可能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没有什么，但是对于我来说，能感受到那些温暖，这些温暖是我渴望的。也正是这些温暖，帮助我挨过那些难熬的日子。他们大多数人我都不知道名字，他们只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和温暖的笑容，我永远会记住他们。真诚的感谢他们，愿他们幸福快乐，平安一生！
等我的手基本上恢复后，我才给妈妈提起我的手受伤的事。向来固执倔强的我之所以要主动提起这件事，是因为我想从亲人那里得到我想要的那份关心。妈妈责怪我摔伤手的那晚没有主动给家人打电话，妈妈说:“你打了电话，哥哥就可以开车送你去医院。”我之所以不愿意给他们说，是因为在2011年，我的左手被一辆正在倒车的大货车挤在仓库外墙上夹了一下，如果货车司机当时没有听到我的惨叫声，他继倒退一点，我的左手绝对齐手腕断了。如果我的左手断了，我就成了一个废人，我会非常消极，觉得自己是个无用之人，只会整天想着怎样早早地结束自己的生命？被夹后，我的左手手腕在不到一秒后肿了起来，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伤到骨头，只是伤到了一些软组织。事后，爸妈一句关心也没有，这让我耿耿于怀。
今天晚上，闲着无聊的我翻看了自己以前的微信，无意间发现了自己摔伤手的那晚所发的朋友圈消息，那些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发生一样，它们是如此鲜活的。我不敢相信，两年的时光倏忽而已。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认真去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时间已经从我的身边匆匆而过了。
很多事情，在当时经历的时候你会认为那只是一件寻常事，直到多年后你再去回忆时，你猛然会发现，那些事情对于你来说，其实并不寻常。
作者简介：竹鸿初，原名宋羽，一个不合格的文字爱好者，喜欢看书，听音乐，骑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