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童年的露天电影
难忘童年的露天电影
文 / 崔玉香
在靠煤油灯打发夜色的年代里,人们农闲时的精神生活尤其枯燥。这时候,放映队的小驴车在傍晚的余晖中前脚进了哪个村,后脚就能听到哪个村的孩子们的欢呼声:“嗷~~放电影的来了!嗷~~放电影的来了!”
随着孩子们的欢呼,整个村子立马沸腾了。孩子们如脱缰野马般尥着蹶子涌到放映场地,顺手拽一根高粱杆,忙着找到最佳位置,划出属于自己的领地。那些晚些赶到的的孩子们,只能眼看着满地大小不同的阵地,或跟早到的孩子商量着要一块地方,或者沿着边缘位置,低调地划出一块位置。女人们则迈着琐碎而急促的步子,忙着挑水、抱柴、烧火做饭。男人们此刻也变得勤快起来,一会儿将猪食槽子敲得当当响,引得猪圈里的老猪哼哼着踉跄过来进食,一会儿将满地刨食的鸡鸭们撵得叽嘎乱叫着,很不情愿地提前进窝歇着。
一时间,炊烟四起的村落里,回荡着放映场地的孩子们的尖叫、笑闹声。这声音一不小心就被邻村的孩子听到了,不知谁家孩子喊一声:“某某村有电影!”接着,这个村子也沸腾了:大姑娘、小伙子、孩子们,纷纷三三两两、呼朋结伴地相约而来……
放映场地的人越聚越多,那些远道而来的外村人,有的爬到人家草垛上,硕大的屁股将松垮的草垛压得“缩水”;有的攀爬到人家大树上,沉重的躯体将树干压弯;有的拽一把人家茅厕上的草,垫在屁股底下当板凳,直至茅厕逐渐变成“秃子”才作罢;有的干脆站在满场的板凳后边,四下游走着,伺机结识一下外村的姑娘、小伙。(那时候的很多恋爱,就是从露天电影场地的搭讪开始的。)此时,吃饱饭的本村人也赶过来了,她们拿着板凳站在放映地边上扯着嗓门喊自家孩子的名字,并顺着回应声找到孩子坚守着的阵地坐下,将钥匙塞给孩子:“锅里盖着呢!吃完别忘了锁好门!”不等说完,自家那猴崽子已经一溜烟飘远了。
“她婶子,你来看电影了?”“来了!来了!五奶奶啊,你知道吗?来旺那个怂人,多喝了二两猫尿,把俺家的猪给劁煞了!”“活该!谁让你不找咱?咱啥活也会干!比你男人强多了!“哎吆!你这死人吆!”黑暗中,传来一声巴掌响……在村民们坐在放映场地拉呱、等待的时候,放映员还坐在村长家的八仙桌旁不紧不慢地吃着、喝着呢!不时跑过来探查情况的孩子们,急得一个劲地跺脚:“快吃!快吃!俺娘都等急了!”放映员抹一把油光光的大嘴,淫淫地笑道:“你娘想我了?好!跟你娘说!我这就去!”
放映员在黑压压一片人群的期待中,安装着放映设备,他那镇定而娴熟的动作,骄傲而自豪的表情,曾令我一度羡慕不已,并以长大了当一名电影放映员为最高理想。
那时候的电影多以战争片为主,当屏幕上出现金光闪闪的天安门城楼的时候,我就激动不已,《小兵张嘎》《闪闪的红星》《地道战》《铁道游击队》等影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有,我一直认为天安门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光是事实,直到2007年我站在天安门广场,才在同事们的嘲笑声中懂了电影特效一事;电影《红牡丹》《孔雀公主》《卷席筒》等影片的主题歌及经典唱段,我都会唱,其中《孔雀公主》主题歌,我至今会唱:“在这里留下,我美丽的梦,亲爱的人儿,留在梦中……”
那时候的观众真执着啊,记得很多次下着大雪、下着大雨,放映员不停止,就没有一个观众离席,一直看到字幕出现“再见”两个字,大家才匆忙往家奔去。
电影一般在这个村放完,就去下一个村重复播放,我们也会一路追随而去,直至放映员的驴车彻底离开我们的视力范围,我们还在复习、巩固电影镜头中丰富着童年生活:走在十字路口,伙伴们会不约而同地说:“在徘徊吗朋友?你已经到了人生的岔路口,知道脚下的路该怎样走?”;站在水塘边,大家也这样彼此怂恿:“昭仓跳下去了,唐塔也跳下去了, 你倒是跳啊……”;我们用“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来作接头暗号,用“不许动!举起手来!你这个叛徒!我代表人民、代表党——枪毙了你!”作为对“背叛者”的惩罚;至于“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因为不甚懂里边的意思,只作哼唱欣赏罢了。
三四十年过去了,那些童年时期看电影的情形,还会不经意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如故:
“冬子~~你在哪?”
“妈~~我在这里,中间的位置!”
年轻健康的妈妈拿着板凳从人群外慢慢挤到我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笼布包着的补剂塞给我(搓成圈的面团,放灶膛余温里烤熟的一种食品,外焦里嫩,口感筋道,类似烤馍),我幸福地边吃边看电影,引得周围同伴一阵羡涎……我的妈妈,疼我、爱我、宠我的妈妈,如今也随着童年的电影一块儿远去了,只留一份清晰与真实、温馨与甜蜜在我那挥之不去的记忆里……
作者:崔玉香,东营市利津县铁门关人,喜读爱写,以文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