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遗憾,中国驻日占领军夭折始末
根据1945年7月26日发布的《波茨坦公告》:
“直至如此之新秩序成立时,及直至日本制造战争之力量业已毁灭,有确定可信之证据时,日本领土经盟国之指定,必须占领。”
中国是战胜国,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中国向日本派驻军队,协助盟军占领日本,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经过讨论,在当年十月,盟军通过美国驻华使馆转来一个公文,意在商请中国派出军队,协助盟军占领日本事宜。
随后,这份公文经层层审核,由军令部部长徐永昌作出批示,从军事委员会外事局到蒋介石侍从室,都已核准签字,其大意为“由军令部一、二厅拟一个5000人编成的支队派遣日本,呈核。”
看到这份文件,当时重庆军令部的参谋们都感到疑惑不解。
八年抗战之中,中国牺牲最大,损失最重,受害最深,如果从“九一八”算起,中国抵抗日本侵略长达14年,大片国土被侵占,无数财富被掠夺,千万同胞被屠杀,上亿人民被奴役。如今终于胜利了,理应派遣大军占领日本,可为什么连一个军也不派遣,只派遣一个5000人的支队?
据时任第一处第三科的上校参谋廖继威回忆,参谋们在办公室里议论纷纷,处长李立栢听到后,从他办公室走过来说:“我亦有同感,但这是上面的决定,我们有什么办法呢?上面是从全局考虑的,我们只有服从照办。”
几天后,第二厅厅长郑介民大约是听到了风声,他又来到参谋室对大家说:“关于国家派遣占领军的问题,最高当局是从全局的考虑来决定的,你们不知道就不要乱发议论。现在国家的形势是相当严重的,有什么可高兴的呢?你们为什么不重视目前国内的情况呢?而要热衷于占领日本!”
他的言下之意是,派遣军队到日本去占领只是个次要问题。当时廖继威等人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也没有人敢争论,大家只有听着了事。
不管如何,派遣驻日占领军的事还是在缓慢推进中。到了1946年5月上旬,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在一开始,美国希望的是中国能派出一个5万人的军,而且指明想要孙立人的新一军。因孙立人本身就是美国弗吉尼亚军校毕业,许多美国将领认识他,而且新一军装备了全部美式装备,美国人对这个军比较了解。对于新一军驻防日本,孙立人本人完全同意,当时这个军驻防在广州,移驻日本也比较方便。
但是国民党当局并不同意,因为新一军的战斗力是全国军队中数得上的,早已被蒋介石定下派往东北负责接收任务,不可能放他们驻日。但美国的要求又不能不理睬,所以才有了上一年那个文件,派遣一个5000人的支队。
新一军有装备精良的数万人之众,5000人不过一个旅之数,相差实在太大。这样的敷衍让美国不满,他们提出至少要派一个师,否则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又经过反复研究,决定派出一个1.5万人编制的师驻日,这个师被选定为陆军第六十七师。
六十七师是由原来的荣誉第一师和荣誉第二师合编而成,师长是原荣誉第二师师长戴坚。戴坚受教于陆军大学第十三期,抗战发生后他提前毕业投入抗日战场。1941年出任远征军荣誉二师少将师长,率部远征缅甸,此后一直在缅甸、越南战场清缴日军残部,并率部担任了越南海防、南安地区的对日受降任务,在盟军那里有着较高评价。选中戴坚出任,显然是看中了他的能力与影响力。
关于驻防地点,也有过一番争论。
开始,盟军总部想把中国占领军安排在日本新泻县为中心的地区。但新泻县山多人少,既不是日本工业区,甚至不是重要地区,中方认为驻防在此种次要地区,中国军队面子上过不去,因此提出要驻防四国岛。但盟军总部告知,四国岛已被划定为英军驻防区。中方又提出驻防九州,盟军总部再次拒绝,理由是九州防务重要,不是中国军队能担负的。
后来盟军总部又提出,中国军队可以驻扎在爱知、三重、静冈三个县,以爱知县为中心。考虑到爱知县首府名古屋是日本第三大工业城市,静冈县也是农业区,中国驻日占领军接受了这个提议,驻防地这才确定下来,师司令部就决定设在爱知县首府名古屋。
4月19日,六十七师前往越南海防接受整编及人员挑选,接受了包括日语学习在内的一系列培训。1946年8月3日,完成整编的六十七师,在海防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这支部队平均身高达到1.7米以上,士兵文化程度均达到小学毕业,全师官兵配发美式装备,堪称一支威武之师。
当时国内外报纸对这支即将踏上日本本土的中国军队,进行了大幅报道,均认为这是中国自近代以来最具有历史意义,也最令我们扬眉吐气的重大事件。
大量华人华侨以及当地民众,站在路边围观这支即将开赴日本的威武之师,华侨更是向六十七师献上了“威扬东瀛、光荣祖国”的锦旗。
廖继威也被调到了第六十七师,并被作为先遣官先行一步派到日本。先遣代表团在5月27日乘坐B24轰炸机,由上海江湾机场起飞赴日,除廖继威外,成员还包括:师长戴坚、随从上尉副官王某、名古屋港口司令海军中校卢东阁、占领军后勤主任王者师上校、外事组长常家铠、还有三名翻译官。此外,还有驻日代表团团长朱世明、顾问李立栢,和其他4名代表团人员。共计13人。
在机场,有人问代表团:你们为什么不坐客机而要坐轰炸机呢?戴师长回答:我们是以战胜国的姿态去的,必须要武装进出日本,才能表示战胜国的威武。轰炸机除了不携带炸弹外,机上的机关炮是原封原样的,就表示我们是武装进出。
根据廖继威的回忆,抵达日本后,他们拜会了美军第八军军长艾克伯格中将和占领军有关各处的负责人,视察了名古屋市区,考察了未来的营房。戴坚与朱世民在6月6日先行回国整理部队,7月初,六十七师整师已抵达上海。
根据戴坚给到廖继威的编制、装备简表。第六十七师共有14500多人,下辖3个步兵团、1个炮兵团、1个运输团、1个战车营、1个工兵营、1个通讯营、1个特务连,还有1所野战医院和1支200多人的担架队、1支100多人的政治宣传文工队。而同时,廖继威在日本盟军总部已差不多谈妥了运输、物资、军费等问题。
可是廖继威等人在横滨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七月中旬,也没得到占领军启程来日本的消息。
直到7月下旬一天,他终于接到电话,占领军不来了,要求在日本的先行人员迁往东京。去年在军令部时,郑介民对廖继威说的那句话,当时他并不能理解,现在他已明白,所谓从全局考虑就是从全面内战来考虑的。派遣军队去日本,在蒋介石看来是划不来的,他要把全部军队投入到内战中去。
中国占领军无法成行,不但让廖继威等人和六十七师的全体官兵感到失望,也让遭受过日军暴行的同胞们无比气愤。穿着军服的代表团人员在东京遇到华侨,总是被询问占领军为什么不来,有时甚至带着质问的语气,但他们难以以实情相告,只能推说自己也不知道。
蒋介石政府秉承了其一贯的“安内攘外”政策,终其在大陆统治的整个时期,始终未有改变。六十七师若驻日,既要付出不菲的军费,更削弱了他的兵力,固然是其所不愿。
最终,第六十七师也没能逃脱被派到前线打内战的命运,他们被调到苏北战场执行进攻解放区的任务,后在如皋、海安败于我华东野战军。
蒋介石本就对派遣驻日占领军不上心,此后他以兵力吃紧为由继续推脱,直到1946年11月5日,正式向美国提出终止执行派遣驻日占领军计划,至此,中国派军驻日一事终成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