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射之射》：纪昌一箭射中了“自己”，方成一代宗师
文/竹清
我们看到这位老者将纪昌带到悬崖处摇摇欲坠的顽石之上，纪昌双腿颤抖无法持弓，最后只得匍匐在石头之上，一动不敢动。而老者却可轻盈的站在摇摇欲坠的顽石之上，手不持弓的向天射击，且百发百中.....
故事仿佛和我们开了个玩笑，直接就跳转到九年后，纪昌带着平和慈善的面容学成归来，终成一代宗师。而这九年纪昌到底是如何修炼学习的，故事中丝毫未提。这九年，纪昌到底经历了什么？让我们一起走近这个九年的传说........
悬崖边射击之后，纪昌便跪倒在老者面前，虔诚拜师。
老者点了点头，意思是收下这个徒弟了。纪昌大喜，老者随后微笑着问他：
“你平时射箭可有心法？”
纪昌想了想说：“师父，徒儿并无心法，只是在射击时全神贯注而已。”
老者听了纪昌的回答，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全神’？哈哈哈'全神’！错了！错了！大错特错啦！”
纪昌不解，问师父哪里错了，可师父只是微笑着捋着胡须，并不作答。
随后，老者带着纪昌走入了森林深处，一路上，纪昌只见师父十分缓慢悠然的在前面行走，可他一路小跑也追赶不上。
只见师父落他越来越远，纪昌开始飞奔向前赶，师父还是慢悠悠的走着，可他怎么追也追不上。当纪昌就要看不见师父的身影的时候，前方慢悠悠的身影停住了，貌似在等纪昌，纪昌赶紧飞奔到师父面前。此时的纪昌早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正在躬着身子喘着粗气的纪昌，抬头一看，一面硕大的镜子呈现在他面前，仿佛里面有一个世界，只见这镜子上面有一个牌匾，写着三个大字“分神镜”。
“纪昌！来，盘腿坐下，听为师为你讲授心法。”只见那老者早已盘腿坐在镜子的南侧，手拿一拂尘，静静地闭着双眼，等待纪昌。
纪昌勉强让沸腾的血液镇定下来，胡乱的擦了擦汗，坐在了老者面前.......
老者这一讲，便是七七四十九日。这四十九天内，二人水米未进，也不觉得饥饿和消渴。只是纪昌心里纳闷：“师父讲了这么多，为何只字不提射箭？讲的好像都是些做人的道理，但又好像超出了做人的道理……”
四十九日的讲道结束之后，老者微笑着对纪昌说：“累了吧，到溪边喝口水吧。”
纪昌点了点头，随师父走到了小溪边，因为溪水清澈，一低头便照见了自己，纪昌刚要喝水，只听师父指着小溪里面的倒影，问道：“这是谁呀？”
纪昌抬头看了看师父，感觉师父把他当三岁孩子了，拿他逗趣，便笑着说：“师父，这是我呀！”
老者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纪昌喝完了水，又跟随师父来到了“分神镜”前，师父说：“进去炼射箭吧！”
纪昌好久没射箭了，一听射箭十分兴奋，便连连点头，走入了“分神镜”。
纪昌刚一进去，便见到里面还有一人，这人和他的装扮很像，也是身穿粗布麻衣，身后背着一把弓箭，只不过黑纱蒙面。
那人见到纪昌也不惊讶，也不言语，就像没有这个人一样。纪昌见对方无意搭理自己，也就没有打招呼。
纪昌走到一硕大的镜子面前，那蒙面人也走到了这面镜子前。这面镜子里面仿佛承载着一个仙境，山清水秀、龙飞凤舞，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和谐美妙。
纪昌正看美景看得高兴，突然空中出现几只恶龙吐火，仿佛要将这美好的世界摧毁一般。纪昌见状，下意识的拿起身后的弓箭向恶龙射去，几箭之后射杀了多条恶龙，镜中又恢复了平静。与此同时，那蒙面人也射杀了几条恶龙。
不一会儿，这世界又怪兽肆起，纪昌又开始向其射击，那蒙面人也和纪昌一起射击怪兽......
几场射击过后，纪昌感觉自己如同英雄一般斩妖除魔酣畅淋漓，心想：看来师父是让我以此方式练习射击。
纪昌擦了擦汗，看向蒙面人，问到：“兄台也是师父的弟子吧！”
那蒙面人并未看他，只是点了点头。
过了许久，那镜中却并未出现怪兽或是恶龙。只见那蒙面人按耐不住，便向镜中的良兽射去。
纪昌心中一惊，问到：“为何射那无辜生灵？”
只听蒙面人冷冷的说道：“没有怪兽恶龙，只能拿这无辜练习了，不然怎么能练好射箭呢？”
纪昌竟一时语塞。
不一会儿，这美好的仙镜中鲜血淋漓，尸横遍野，纪昌看着心中十分不忍。
只听那蒙面人又说：“你怎么不射？再不好好练习，你这千辛万苦的拜师，岂不是付之东流了？”
纪昌十分纠结，但又觉得这个蒙面人说的有道理，但又十分不忍心。他缓慢的拿起弓箭，比量了两下，又放下，再拿起，又放下......
翻来覆去多时，纪昌还是一箭未发，突然镜中起风，纪昌只觉得被什么东西一卷，便出了这“分神镜”。
纪昌跪在地上，抬头便看见了师父，但他四处望了望，也没有瞧见刚刚那个蒙面人，纪昌问师父：“师父，刚刚镜中那位蒙面师兄呢？”
师父闭眼不语，不多时，又为纪昌讲道，一讲又是数日，道中仍是只字不提射箭之事。
“纪昌，去分神镜中吧！”师父说道。
纪昌又进了分神镜，他一进去，又看到了那个蒙面人。
二人并未说话，只见此次的镜中已不是上次的那个世界了，而是一个人声鼎沸的人间街市。
纪昌一看：这不是我的老家吗？的确，这是纪昌的老家，这镜中出现了纪昌的妻子儿女、父母兄弟、亲朋好友，可也出现了许多和纪昌有过节或者是仇恨的人。
只见镜中出现一人，此人当年在纪昌箭艺未精时，嘲笑过纪昌。纪昌一见此人，心生厌恶，但还未缓过神，那蒙面人便一箭将其射杀了。
鲜血从那人的胸口涌出，那人便倒地一命呜呼，随后镜中便是那人的家人趴在其尸身上悲痛万分的场景。
纪昌皱着眉头，不忍见此场景，便问蒙面人：“你为何杀他？”
蒙面人冷冷的说道：“此人当年与你有过节，嘲笑过你，我杀他不正是替你出了这口恶气吗？”
纪昌大惊，大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此人与我有过节？”
蒙面人不语，不一会儿，镜中又出现了曾经伤害过纪昌的人，那蒙面人又一一将他们射杀了。
纪昌急了，喊道：“别杀了！他们是得罪过我，但他们罪不至死啊！”
那蒙面人也急了，喊道：“别装了！有多少个月黑风高之夜，你想起这些人对你的伤害侮辱，你都想要致他们于死地，装什么好人？！”
纪昌突然羞愧难当，涨红着脸小声说道：“但....但我现在听了师父讲的道，早已没有这些歹念了......”
那蒙面人邪魅一笑，看了看纪昌，放下了手里的弓，点点头说道：“好，听你的，不杀。”
突然，只见那镜中又出现了好多憎恶或是嫉妒纪昌的人，开始对着纪昌谩骂、侮辱、诽谤......
那蒙面人见状便开始疯狂的大笑......纪昌看着他们感觉头都要炸了，他激动的拿起弓，一会向镜中的那些人比量着，一会儿又向那蒙面人比量着，迟迟也未发一箭......直到纪昌扔下弓箭抱头痛哭，此时那大风又来了，纪昌被风卷出了“分神镜”。
纪昌出来后，一面对师父诉说着镜中的情况，一面苦苦询问那蒙面人是谁，可他的师父仍是什么都不说，只给他讲道，道中仍然只字不提射箭之事。
纪昌这次听道，有时便会分神，脑子里想着镜中之事，师父看见了就会拿戒尺打他的手心......几天过后，纪昌的手已经肿的老高，连弓箭也握不住了。
“纪昌，进分神镜炼射箭吧！”师父对纪昌说。
纪昌看了看自己又肿又痛的手，又看了看师父，师父眼神坚定，纪昌也不敢推辞，又进了分神镜。
果然，蒙面人依旧在那镜中。此次这个大镜子中显示的是两国交战，有匪寇侵占中原。
纪昌看到那些匪寇匈奴侵占中原山河，义愤填膺，忍着手心的肿痛拔起弓箭，一一射向匈奴。
只是这匈奴大军实在太多了，直到纪昌的手心、手指都磨出了血泡，依然射杀不完。
直到这血泡磨碎了，结痂了，又磨碎，翻来覆去很久很久，纪昌才将这些匈奴全部射杀完毕。
直到镜中出现了中原大地一片安宁的时候，纪昌才松了口气。
纪昌欣慰的擦着汗，看着镜中突然出现了皇帝，在寝殿上悠悠自得的坐着，旁边的侍女侍候左右，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的都是山珍海味。纪昌心想：这大概就是皇上吧。
突然，旁边的蒙面人冷笑一声：“哼！我们打天下，守天下，倒让你独享荣华！”
说完，那蒙面人便又拔下了身后的弓箭，准备开弓向皇帝射去。
纪昌一把攥住了蒙面人的胳膊，说道：“身为臣子，为国尽忠实属分内之事，怎可做这不忠不义的篡位之徒！”
那蒙面人说道：“你这么大本事，你不想做皇帝吗？！皇帝之位不该属于有本事的人吗？”
纪昌说道：“若真该我做，也是我先死了再投生到帝王之家。我既出生在了平民百姓之家，便是我与这份荣华无缘！师父教导过我，无缘之事不可强求，强求反受其害！你也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啊！”
突然，镜中又一阵大风将纪昌卷了出来……
师父向纪昌多日传道后，纪昌又进入了“分神镜”。
此次镜中，纪昌依然与蒙面人一起观镜，此次镜中出现一妙龄女子，与他二人谈心说话，这妙龄女子面容十分娇媚，谈吐轻盈可爱，说话声音仿佛铃铛一样清脆悦耳。
这女子与他二人交谈甚欢，还对纪昌说：“哪天我出了镜，就去找你。”
纪昌涨红了脸，连连推辞着说：“不...不必了...我已有家室了....万不可...万不可...”
可那蒙面人却十分心仪此女子，说道：“我也有家室，不过，你可以来找我。”
纪昌看了一眼他，没有言语。
突然，镜中出现了纪昌的妻子，纪昌出门学艺，多年未见妻子，妻子在家不仅要照顾公婆，还要将他们的子女抚养长大，还有家里的家务琐事，这些操劳让妻子衰老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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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昌也是多年未见妻子，本就有些想念，一看到妻子操劳的模样，心窝里十分不好受，抹起了眼泪。
突然，那位妙龄女子出现了，只听她愤怒的对着妻子说道：“就是你这个女人，才让纪昌不敢见我，我要杀了你！”
纪昌大惊失色，感叹这位女子娇媚的容貌背后竟是一颗如此恶毒的心！
只听那蒙面人说道：“姑娘！我来帮你杀了这个丑妇人！”
纪昌见那蒙面人就要开弓射向妻子，他勃然大怒，一脚将那蒙面人踹倒在地，抢过他的弓箭，一箭射死了那妙龄女子。
风又来了，纪昌又出了“分神镜”......
来来回回辗转数年，纪昌一面听师父传授道法，一面进入镜中练习射击，直到纪昌修炼的第九个年头......
“我认识你九年了，你还不肯告诉我你是谁吗？”纪昌问那蒙面人。那蒙面人依旧眼神冰冷，并不作答。
此次镜中出现了飞卫，飞卫这些年来技艺精湛，受到许多人的爱戴。
那蒙面人又拿起弓来要射杀飞卫，此时的纪昌哈哈大笑的说：“你是杀不死飞卫的，他的造诣非你我二人能及。”
蒙面人冷笑了一声，说道：“飞卫当年能用牙齿咬住我的箭，那时我技不如他，但我在此修炼九年了，飞卫已不是我的对手。”
纪昌觉得这话有蹊跷，便问道：“你也杀过飞卫？他也是用牙齿咬住了你的箭？”
蒙面人不说话，一箭便射中了飞卫的臂膀，痛的飞卫苦叫一声。
纪昌见状，忙去阻挡：“你不能杀他！飞卫对我有大恩！这忘恩负义的事我是不会再干了！我也不允许你杀他！”
那蒙面人冷笑一声，点了点头，说道：“杀不杀他也没什么打紧，飞卫已不是我的对手了，但这个人，我必须杀！”
纪昌回头一看，镜中竟是师父！
纪昌大骂道：“你这个欺师灭祖的混账！”
蒙面人也大声说道：“若师父真有意传授我们真法，为何九年来传道从不提箭法？！为何那无弓射箭之法师父只字未提？！师父就是不愿传授你我！”
说着这蒙面人就要开弓射向师父，纪昌一把将那蒙面人扑倒在地，拽着他的胸口喊道：“你这个大奸大恶之人！师父这些年来苦苦教授弟子道法，你竟对师父产生怀疑之心！你这个恶人！”
说着这二人便苦苦缠斗起来，一会儿蒙面人把纪昌压于身下，一会儿纪昌又将蒙面人压于身下；一会儿蒙面人掐住纪昌的脖子，一会儿纪昌又掐住蒙面人的脖子......
这二人是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打斗了数日仍不见胜负。
数日之后，纪昌略胜一筹，趁势撕下了蒙面人的黑纱，这一撕，纪昌顿时傻了眼！
眼前的这个人竟和纪昌长得一模一样，没有分别，只是纪昌面容和善正直，这个人神情猥琐阴狠。
蒙面人见自己的面纱被撕下，便哈哈大笑起来，对纪昌说道：“纪昌啊纪昌，我就是你！你不知道吗？哈哈哈什么欺师灭祖，什么大奸大恶，这都是你！我就是你！对师父的这些怀疑你敢说你没有过吗？飞卫你没杀过吗？哈哈哈....我就是你呀……”
纪昌突然不知所措，一阵大风又将纪昌卷出了“分神镜”。
纪昌一身狼狈，衣服也破了，脸上也是鼻青脸肿的，他跪在师父面前，无地自容，放声大哭起来。
只听一个慈祥的声音说道：“好啦，好啦，纪昌！”
纪昌听到师父的召唤，止住了哭声，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纪昌！抬起你的左手来！”师父命令他道。
纪昌懵懵懂懂的抬起了左手。
“纪昌！抬起你的右脚！”师父命令他道。
纪昌抬起了右脚。
“纪昌！为师渴了！”师父说道。
纪昌忙起身去打水。
“回来！”师父说道。
纪昌又忙走回来。
师父慈祥的看着他，说道：“纪昌，你想抬起自己的左手，你就能抬起自己的左手，你想抬起自己的右脚，你就能抬起自己的右脚，你想去打水，你的四肢就会一起活动帮你完成这件事，是吧？”
纪昌点点头，说道：“是。”
师父又问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纪昌挠挠头，不知如何作答。
师父又对他说：“傻孩子，那是因为你的四肢就是你自己呀！”
纪昌恍然大悟，高兴的对师父喊道：“师父！师父！我明白了！他不是我！他不是我....”
师父看着纪昌顿悟，师父再一次走到了那个悬崖边的那块石头上，九年来再一次拉起了他的那把无弦弓，向天一射，问纪昌：“会了吗？”
纪昌坚定的点了点头，也走上了悬崖边的这块石头，没有了害怕，没有了颤抖，纪昌也拉起了无弦弓。此时，“分神镜”又展现在他的面前，纪昌看到了那个不是自己的“自己”，他坚定的握紧了无弦弓，一箭射死了这个不是自己的“自己”。
此时，分神镜瞬间消失。
师父看着纪昌，慈爱的说：“累了吧，去溪边洗个脸吧。”
纪昌来到溪边，清澈的小溪又映出他的面孔。师父又指着小溪里面的倒影，问道：
“这还是你吗？”
纪昌摇了摇头，答道：“我在岸上。”
师父微笑着点头........
纪昌学成归来，终成一代射神。
有多少人，一生中都在和那个不是自己的“自己”苦苦缠斗；又有多少人，一生都被那个不是自己的“自己”所掌控。真想要修炼成为一代宗师，就要像孙悟空一样除六根，灭假我，像纪昌一样分清什么是真正的本我。
纪昌的这五次入“分神镜”，其实是他修去这贪、嗔、痴、慢、疑的过程。人一“全神”，就不纯粹了，只有“分神”，方能分清善恶是非，真我假我。
纪昌修炼的传说，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画画的一个经历：我当时画的是一支莲。因为画的很精细，很慢，所以一边画一边想着如果画的好了爸爸可以夸奖我、奖励我之类的，一边想一边更努力的画，结果画的总是不尽人意。
画着画着突然想到了齐白石的一句话：“夫画道者，本寂寞之道。其人要心境清逸，不慕名利，方可从事于画。”—齐白石。
然后我就清除了一些私心杂念，用心的画画，心思只在画的本身。在画好荷叶的时候，我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但因为画功有限也不知道缺少什么，我就只能用彩墨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涂抹，涂着涂着我突然发现荷叶上竟然长出了脉络，一丝丝脉络让荷叶逼真多了，我觉得好神奇，正是缺少这些脉络。后来我仔细观察我的毛笔，发现其实是一个墨粒没有研开，导致在我上色的时候出现了勾勒脉络的现象......
很多时候很多事，是需要所谓的“神助攻”的，但无论是墨粒也好还是一些冥冥之中的相助也好，为什么会受到帮助呢？或许首先要做一个心思纯净之人，涤荡名利这些身外之物。
渺小的你我，或许无法企及成为一代宗师，但也要有活出真我的权利，不是吗？愿看文章的你，也能活出真正的自我，实现本我的价值。
2021/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