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刻,来上一碗大碗茶,配上一碟花生米或一碟瓜子、本地特色糕点之类的,水慢慢续,茶慢慢喝,话慢慢说,这样的一份生活,一种惬意,真真让人羡慕。初冬时节,乡友邀请我,在万载古城景区喝大碗茶,又一次见证了大碗茶这个传统风俗的宠儿,在赣西“中国百合之乡”、江西万载流行的走势。作为土生土长的万载人,我对大碗茶最深的记忆,停留在小时候参加农事劳作的岁月里。那时候,城乡差别悬殊,城里人怎么喝茶,喝什么茶,乡下人不尽得知。乡下人喝的茶,大都就地取材,比如黄栀子果、淡竹叶、茅草根、橘子皮等,根切碎,叶捣烂,果晒干,放在大瓷碗里,滚水一冲,就算是茶,民间习惯称凉茶,其实就是地地道道的大碗茶。这种茶,在农村“双抢”季节,家家户户都会泡上一缸或是一大壶,有的放到田埂上,劳作累了,就站在田埂边喝上一大碗,既消暑,又解渴;有的放在家里,随时喝上一碗,酣畅淋漓。在农村,这是极流行的一种茶。有客人来家,这种茶会添上炒香的黄豆,配上胡萝卜干、香椿干等,变成“敬茶”,所谓“客到一杯茶”,是农家待客的第一道礼仪,也算是江南农村的一种茶俗,有着极深的民俗底蕴。据传,在万载农村,就是有“吃了茶,圆了牙,一女不受两家茶”的婚俗之说。即男女相亲,先施以茶礼,男方送茶礼(俗称“下茶”),女方收下茶礼,给男方“上茶”,婚事就算定下了。这样的场景,男女双方坐着大方桌,喝着大碗茶,谈婚论嫁,其乐融融。
这种浸透着乡风味道的大碗茶,在万载县城的不少地方也成了一道风景。比如老菜场(农贸市场)。出生于1966年的谢民先生,是跟着父辈、喝着县城大碗茶长大的民俗研究者。在他的记忆中,万载县城北老菜场一带,是喝大碗茶最兴盛的地方。每年夏天,从早上四五点钟开始,茶店就开张,一直到下午四五点钟,茶客盈门。饮茶的大都是县城周边卖菜的主,卖完菜,往茶店里一坐,叫上大碗茶,点几样小点心,和同样是菜农的主说说话,半天不出门,日子在茶水间流淌,话在茶会和点心的交融中碰撞,待到日落西山时,挑担回家,日复一日,大碗茶店成了被幸福包围的欢乐场。当然,也成了走进菜场的小商小贩交流信息、谈天说地的重要场所。谢民说,万载大碗茶的兴起,与古时的大迁徙和后来的商贾繁荣有关,最早的水码头、货运场,过往行人歇脚,就近喝茶,喝本土茶,就着点心,简单、质朴、率性,兼而有之。经年累月,岁月流转,大碗茶就在万载一代代传承下来。过去,万载城北老菜场一带就数大碗茶店多,人气也最旺,“一碗茶喝一天”,虽然有些夸张,但确实让不少商贩、菜农在此享受了很多美好的时光。
如今在万载古城开大碗茶店的老郭,就曾在万载老菜场开了几年百姓茶馆,一度开了几间分店,算是开大碗茶店的老主顾了。老郭叫郭兆明,今年51岁。他把大碗茶店开到景区,店名用的是爷爷苦心经营家业的招牌“尚清斋”,取名“尚清斋大碗茶”。店是姊妹店,经营面积达500多平方米。去年开张,进店喝茶的客人,一天最多的时候超过1000人。用的是大瓷碗,摆的是四方桌,坐的是长板凳,配茶的点心取自万载本土小吃,比如卷饼、糖糕、油货勺子、油糍、麻圆等。老郭说,卷饼是万载有名的小吃,纯手工做的,口感好,老少皆喜。尤其是万载本地人,上了年纪的,都喜欢卷饼的味道,从儿时吃到现在,万载卷饼风味还在。除了主打配茶点心,老郭还在大碗茶的茶料上下功夫。茶水每位3元,茶料有草药凉茶、本土绿茶、茉莉花茶、白茶、菊花茶、金银花茶等10多种,客人根据喜好选择。茶料的材质有保障,有的是从乡间收来的野生草本,有的是从生产基地买来的原生态原料,取自天然,让大碗茶的土味更足,原味更醇。老郭说:“茶料原来只有8味草药,现在增加到了16味,陈皮、黄栀子果、淡竹叶、雷公菜等,客人点得最多,易上火的人喝了最有效果。”说到配茶的小吃,老郭有些自豪感:“我们不断开发,根据客人的口味增加品种,可供选择的小吃已有40种。”一碗茶,3元钱,在景区经营一年多了,有人提醒老郭“涨涨茶钱”,老郭说,喝大碗茶,喝的是心情,是心态,经营大碗茶,我追求的不是赚多少钱,是一份对大碗茶的情怀,来尚清斋喝大碗茶,能够喝出儿时的味道,能够唤醒家乡的记忆,感受老万载传承了100多年的茶味、茶韵,我就心满意足了。老郭说,现在来尚清斋喝茶的,一半以上是老主顾,几乎天天来。有的老客开门就来了,一直待到下午……
捧着一碗滚烫的大碗茶,与三五好友、亲朋至交,喝着热茶,说着暖心话,茶壶水不断,交谈情更深。这样的一种景致,是一座城市最温情的一幕。一位曾经下放到万载的上海知青喝过大碗茶后,感慨地说:“喝了大碗茶,品到了老万载真正的烟火味!”
作者简介:辛冬妹,生于江西万载,资深媒体人,高级编辑,江西省作协会员。热爱文学,喜欢笔耕。有评论、诗歌、散文、小说作品发表于《中国文学》《小小说选刊》《百花园》《星火》《文学报》《青春诗歌》及多个文学微刊。已出版文学、新闻、教育等著作五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