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诗歌】岸边《记忆与回放》(组诗)
【作者简介】岸边，本名张松，男,自由撰稿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九期学员。作品散见于《星星诗刊》台湾《大海洋》诗刊《文学巷》等海内外报刊。出版诗集《金海岸》，并有诗被选入《中国新青年诗人诗选》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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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组诗歌献给汶川5.12大地震八周年纪念
行走在开满鲜花的路上
轰隆一声巨响。坍塌之后
百合花的香味，废墟上释放芬芳
以最快的速度下沉的孩子们
正走在那条，通向开满鲜花的路上
一千张手，一万张手
试图阻挡，孩子们行进的步伐
太寂静了，寻不到方向
能唱一首想念妈妈的歌么
听，百灵鸟
它立在松柏的某个枝头歌唱。孩子们
哪怕你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
我就能从废墟中把你们解救出来
大人们的眼睛都盼红了。想盼到
你们从地下的那间课堂里走出
一百个小时了。爸爸妈妈知道你们很累
饥饿的身子，需要补充营养
我为你们准备好了水，蛋糕，巧克力
还有你最喜欢吃的奶酪
绣花的枕头飘着芳香，等待你来睡
我坐在钢琴边等你，十指弹着安魂曲
你们走在那条，通向开满鲜花的路上
爸爸妈妈的召唤，你们听不到
快出去,这里危险
这是一位即将睡去的孩子。我是说
她如果不被发现，她的生命极限
不能挑战到72个小时
她将在疼痛和呼唤中，选择一条
通向天国的路。那是一个和现在生活
截然不同的地方。那个世界里
有神秘的古堡，怀伤的童话，凄婉的蝴蝶
永远不会凋零的一朵紫薇花。
我是说，大人们都不希望她去
所以才动用了那么多的人
那么多架次的飞机，那么多的挖掘设备
下定决心，就是把地球掏空
也要把她找回来
在生命边缘上行走的女孩。我是说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是说
阿姨，快出去，这里危险。此刻
她手背上扎着液体。骨折的双腿
正在进行清洗。我是说
这位刚刚从死神那里夺回来的女孩儿
原本可以说很多哀伤的话。她的泪
或许更容易让人们走进那一颗受伤的心
她是一位需要关爱的孩子。小小年纪
冰一样易碎的骨头。我的天使，我的安琪儿
被救上来的那一刻，她就注定成为
一名非常幸运的孩子。我是说
她身边的朋友。她的同学，伙伴
一个个，在那座富丽堂皇的神秘古堡里迷失
变成了书本上一段怀伤的童话。歌曲里
几只凄婉的蝴蝶。一朵永远不会凋零的紫薇花
而她还能说：阿姨，快出去，这里危险
多么娇嫩的孩子，却说出了一句
比钢铁还坚硬的话
你比我忧伤
你没有哭。眼里噙着泪水
面对转头，瓦砾，残垣断壁的城市
你满身的青草，正茂密生长
救援的飞机在天上飞
人却要重新钻回，绝命的废墟
一张张娃娃样的脸，显得肃穆，神圣
其实，你比我忧伤
我只是看着电视，读着报纸，敲着键盘
眼泪便哗哗而下
你没有哭。你没有时间
去品味那种伤感的情绪
只是，当一个人
被你从废墟下救出。而另一个人
他的尸体，正在你的肩上发酵
你的眼眶，不知不觉贮满泪水
你没有哭，那种发不出声音的哀嚎
其实比我心痛。你爆裂的十指
在钢筋水泥中穿透，露出骨渣的手
是一台挖掘机。你想把一秒钟的时间
放大成一年，把一座山一样的废墟
缩小成一片瓦砾。你根本没有时间哭泣
其实，你比我忧伤
孩子,千万别睡
我知道，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可是孩子，你千万别睡
老师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说这句话时，天已经暗下来
漫长的黑夜啊！何时才能光亮
老师含着泪，把脸贴在水泥板上
透过狭小的缝隙，把一根细细的火腿肠
硬塞过去。他给她讲安徒生，讲格林
讲会使魔法的哈里.波特
他惟一想做的
就是……不让她睡
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孩子喃喃自语地说。她手中的火腿肠
轻声落地。她说，我渴，渴呀……
声音越来越低。星星之水，支撑不了
她透支的体力。老师把脸贴在水泥板上
用嘶哑的嗓音，大声喊叫——
你不能睡！声音就像一节木棍
死命抽打睡眠之神。你不能睡
他发现孩子的双眼轻轻开启
用微弱的声音发出：我怕
孩子在废墟中哆嗦
死亡的气息开始发酵。忧伤而恐怖
三天前，孩子们还在一起
为一个问题争吵不已。而后开始歌唱
学光盘里的周杰伦，女超里的纪敏佳
——哎，都是我的学生
老师眼含热泪，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
别怕，你是个勇敢的孩子
你很快会被人救出来。天亮的那一天
你将远离黑暗，老师陪着你
一起走向光明。孩子的嘴角
挂出一丝微笑。老师发现
那死亡之神——睡眠，离她渐行渐远
顾问：朱鹰 邹开歧
编辑：姚小红 洪与 杨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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