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虫读书】胡思乱想之绝对的悲哀
读过很多别人的“人生”,摸索了大半辈子,突然觉得人生不过是一个人不断追寻快乐的过程而已。只是这种快乐,几乎都是在辨证的矛盾中产生和发展。请看:
第一组 贪婪与健忘
贪婪是人的本性或许言之太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是基于“西瓜”和“芝麻”之间的大小比较而言,更何况还是旁观者的理解。假如“芝麻”的味道确实比“西瓜”好呢?或者“西瓜”已经吃腻了呢?别忘了,人还有健忘的毛病。
小时候,我们无限制地好奇没到手的玩意儿,而嫌弃已有的玩具。这不是贪婪,而是在不断地寻求新的快乐!如果一个孩子用贵重的毛绒狗,去交换一个塑料小锅铲,纯粹以大人的价值标准来判断的话,这种行为当然不可理喻。但是对孩子而言,那是他最新鲜的快乐,而毛绒狗已经不能再给予他更多了。孩子已经忘了,毛绒狗当初给他带来的那些愉快体验。
用这样思路来看待我们的社会,什么喜新厌旧啦,始乱终弃啦,甚至被冠以贪得无厌的“野心”,也就可以原谅了。这不是标新立异,重点是积极的一面,也就是那种所谓拼搏进取和不断创造人生价值的动力源。只要它能给生命带来快乐的体验,谁也不会满足于现有的一切。大到人类的历史,也是一个贪婪与健忘的过程。黑格尔有言: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为什么呢?因为健忘。但,就是这种健忘的贪婪,不断改变和推动着人类社会的发展,直至今天的繁华。也许,因为贪婪人类真的最终导致灭亡,我猜,接手掌管地球的新物种,大概也不会介意重蹈人类的覆辙。
第二组 灵与肉
承上所言,对物质或权利的追求总得有个尽头,就个体而言,当外在刺激所能给予的肉身快乐渐渐麻木,我们便开始寻求灵魂上的解脱。年轻人喜欢用吃喝玩乐的方式,更有甚者用极端的嫖赌毒来体验快乐。随着年龄的增长,乏味感会增强,成熟的我们就懒得去寻求这些低层次的愉悦了。灵魂开始说话,它的要求也不断提高。正所谓“下半身决定上半生,上半身决定下半生”是也。
自古多少这样的例子,远到王维“中岁颇好道”,陶渊明“但使愿无违”;近看当今部分高官、高管或明星,激流勇退,以琴棋书画颐养天年,乃至吃斋念佛,遁入空门以求灵魂清静。作为普通人,大都在上半辈子为追求物质而不惜折腾身体和心灵。肉体终有撑不住的一天,心灵终将呐喊:这是我要的生活吗?往往终归平淡——平平淡淡才是真。
费尔南多·佩索阿说:聪明人把他的生活变得单调,以便使最小的事都富有伟大的意义。李敖也说:最笨的事都是聪明人干的。若有一技之长或一份高雅的爱好岂不更佳,埋头创造,沉迷其中,小空间被无限放大。这个小世界比之外面的大世界,感觉好多了!回首往日,不禁自悔其无趣亦无意义,从此心安。
老调重弹,老天其实是公平的,给了你出众的容颜,也许同时带来命运的多舛,红颜薄命、英雄气短则个;相貌平平者,恰恰避开了一些红尘烦扰,也许就有大把时间用来经营心灵;而那些所谓“人丑又作怪”的,只能怪自己不珍惜天意的善良吧。一个人,前半生身体健康,活力无限,却只顾追求功利前程,青春的烦恼透支了脆弱的肉身;而若后半生病痛缠身,却留给了头脑更多的思考空间,也许就能凭着宁静的灵魂开创出精神的大天地。如果你非得说,才貌双全,老骥伏枥者也比比皆是。那么只能回答: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拖累的是身边人和爱你的人……所以,每个年龄段的人都可以去做符合这个年龄段的事,因为那大抵才是与这个生命阶段配套的快乐。
第三组 创造与规避
都爱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但无论是物质追求还是精神追求,毕竟有人为制造的嫌疑,所谓没有快乐也要创造快乐。典型的例子比如抽烟、喝酒,这是最便捷的主动创造快乐的方式之一。不过最头疼的是,快乐的阈值会随着体验密度的增加而上升。追求过头,随之而来的往往是事后的空虚和痛苦,或者必须承担因行为过头而带来的相应代价。
代价承受多了,也就怕了,怕了,也就希望尽量避免。于是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设法避免遇到“井绳”本身就上升为一种快乐体验,而且层次也相应提高了,然后堂而皇之地对年青人们说:“我吃过的盐比走过的米都咸”,呵呵。这是一种油然而生的经验主义快乐!
那么,避无可避的情况有没有?当然有,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大如家破人亡,小如争名夺利,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快乐在哪?还有一条路——皈依佛门,万法皆空。同体大悲,普渡慈航也不失为大快乐。舍即是得,得大自在,得天地之空灵。当然,折中之法古已有之——隐居,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可惜的是今时不同往日,茫茫人海何处安家?千山万壑,只要人能待的地方,都被旅游公司开发殆尽了。我们较之古人,少了一种独特的快乐方式,只能节哀。
第四组 整体与局部
先来一个老故事:
富翁和乞丐在沙滩上晒太阳,富翁对乞丐说:你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工作挣钱啊?乞丐问:挣钱干什么?富翁:挣了钱可以盖房子取媳妇生孩子。乞丐:再然后呢?富翁:再然后就可以像我一样啊。乞丐:是吗?那又怎样?富翁:可以舒舒心心地在这享受阳光啊!乞丐哈哈大笑:我现在难道不是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吗?
人生是一个个生命阶段的组合。如果一时一事的痛苦,阻碍了我们对快乐的追求,怎么办?一般人都会选择把快乐寄托在对美好未来的想象上——当前的痛苦只不过是幸福即将来敲门的前奏而已。因此,我能忍受,也能静静地期待,直到痛苦消失的那一天。大概谁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将来也是痛苦的吧——如此悲观的人早就自杀了。就像生病,打针吃药动手术是痛苦的,但想到不久就会痊愈,健康的快乐完全可以抵消现在的各种痛苦。承受太久的痛苦突然消失了,本身就是一种极乐。这属于阶段性的寻乐,苦痛只是快乐这个整体里的局部体验,无足轻重。放大了说,假如一辈子才算一个整体,只要老有所养所终,子孙幸福,一生中所经历的无数苦难,也不过是到达快乐终端的零星组合罢了。故事中的富翁如是。
反过来讲,我们又可以这样去理解,即使人生各个阶段的结果都是痛苦的,乃至最终的结局也是痛苦的,只要当中存在过快乐和幸福的时刻,也应该知足。不是说,人生重在过程而不是结果吗?乞丐者如是。
当然,富翁与乞丐的幸福指数绝对不能同日而语。如果富翁的财富是自己一手创造的,这不是钱的数量差别,而是生命的质感差异,这不言而喻。
最后一组 绝对苦难与终极回顾
实在不想这样假设,但也无法回避。假如一个人的一生,直到死的那一天都不曾有过快乐的体验,哪怕是短暂的快乐。当然,这样的情况不可能存在。那我们假设这个人一生中痛苦占据了绝大部分时间,无论是以上灵与肉,整体和局部,还是创造与规避的快乐都是稀缺的,甚至麻木的时间都占少数,连结局都是悲惨的——这个假设好残忍!那么,是不是就无法验证我的观点呢?答案是否定的。
一个人,即便一生孤苦,毫无快乐可言,当他在临终那一刻,回顾起自己的人生,会不会有一种诗意的审美呢?一种苦难的哲学体验——我的一生已无所眷恋,我的苦也已经熬到头了,失去生命的同时,苦难也随之而亡,痛快!这不就是一种最最底线的快乐吗?虽然直到终结的时刻才来临。假如,苦难的承受者能写点东西,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把自己一生的悲哀诉诸于文本,岂不实现了审美的升值?再即使,死得太仓促,连临终弥留的机会都不曾给他的话,还有旁观者呢。旁观者出于最基本的同情,也会替这个苦难的生命舒一口悲天悯人的长气。如果这位死亡的见证者具备一定的审美境界,更佳。他用这个结束了的人生对照正在进行的人生,因而更珍惜眼前的幸福,审美的意义将再次升级!
所以说,人生没有绝对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