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方清《花裙子,兽医和我的火车》
文/方清
【作者简介】方清,80后,擅长散文、小小说创作,作品散见于单位系统刊物和地方报刊。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我去了趟省城,坐的是火车,每次看见火车总会让我想起《周渔的火车》,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周渔,每周坐着火车辛苦奔波去看爱人,火车上邂逅了长相粗犷帅气并爱上自己的男人,或许只有悲剧才会发人深思,所以好好的爱情片变成了地地道道的悲剧片,看得我手帕揪出了好几次水。幸好我只是去省城玩玩,再则我一山里出来的,长得也五大三粗、黑头黑脑,从来只有自己搭讪别人的份,也就不担心什么了。
同行的女人叫我一定要注意形象,不能丢了山里人的脸。为此,我早上用香皂洗了三次脸,头发上抹了些猪油,穿了一件压箱底的花裙子。这条花裙子是我老妈在十年前用卖鸡的钱去镇集市给我买的,白白的底色上面是些粉粉的小碎花,很漂亮,特别是穿起来转个圈,裙子就像蝴蝶一样飞舞起来,妈妈说我那时就变成了一只美丽的蝴蝶,但我只转了一次,因为一转太容易露出我的火裤,割草喂猪的啥都不方便。
后来,这条裙子我只在相亲时穿过一次,对方把我相中了,但我没相中对方,因为对方眼睛很有问题,看人会重影,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睛有问题的人以后咋交流和相处。
媒人很生气,走时对我老妈吼道,别人家姑娘排起队叫她说亲,从没见过像你闺女这么不识好歹的。我有些不服气,差点跟媒人干起来,老妈看上去很着急,抽起扫帚准备打我,媒人跑走了,老妈也放下扫帚。从此,我老妈基本上就不再管我了,虽然我偶尔也渴望把自己早点嫁出去,但伤了老妈的心,也没有媒人愿意给我做媒。于是,我准备破罐子破摔地过下去。
这次去省城,是隔壁的邻居阿琳约我的,那天黄昏的时候,晚霞红得极其艳丽,我打完一背蒌猪草,在回家的小山坡遇到了从镇上回来的阿琳。这个女人在我们这个村上长相出众,皮肤白皙,身材苗条,她读过高中,喜欢跳舞,没事时常跟着电视跳起来,我只要一见她跳起来,自己就呆住不动,两眼出神,因为舞蹈和长相,我对她心怀崇拜。这时,在晚霞的照映下,她宛如一个仙女,脸颊上一抹红晕,她对我说:“清,我二大姑的女叫我去省城住几天,那里什么都有,我一个人去不好玩,你去吗?”我问她:“坐火车去吗?”她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她把省城的样子描绘了一番,仿佛她在那里住过很久,对于自己很崇拜的人又非常有诚意地约自己,我还想看看《周渔的火车》里的火车,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回家后给老妈说了一声,老妈没多说,只是在我行李里放了些自家烙的饼和煮好的鸡蛋,然后给了我五百元钱。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火车上遇见一位眼睛正常且帅气的男子,他正好坐我对面,一个小偷偷了旅客的钱包,他追了过去,三两下就把小偷制服了。后来,他主动跟我说了话,叫我把钱放好,别被小偷摸走了。当时,我红着脸,心激动地跟花儿一样,我以为他是个便衣警察,他却告诉我他只是个兽医。那个梦就像部电影,后来的情节我忘了,只记得我好像成了那列火车清洁工,每天很认真地工作,每列车厢都会走走,可惜再也没有遇到他……
第二天,我和阿琳去了火车站,火车很长,从这头走到那头要走上十分钟,我们进了站,连走带跑,终于上了车厢。我有点讨厌这裙子,特别是跑起来得一手拎着它,跑也跑不快,如果是在山里,我从山上跑到小溪边,一小会就跑到了。火车开得好快,窗外的景色一眨眼就过了,看久了,只觉得眼里全是色彩,盯着看了许久,阿琳给我递了一张纸,叫我把眼流水擦一擦,我抹了眼泪,不再看窗外。
去省城的人多,大包小包的行李塞满了行李架,大多都是打工的人和学生,还有些携家带口的。对面的座位坐着两个男子,一个年轻点一个年老点,年轻的男人只顾埋头玩弄手机,年老的男人则闭目养神,我看了他们了半天,都不像兽医。
年老的男人睁开了眼,他看了我的眼神有些慌乱,极不自然地把脸转向半边,脸转久了会难受,他还是把脸转了回来,看我还是直直地看着他,他开了口:“你没事吧?”我只是看他,没有回答。阿琳接了话:“她没事,出了门就爱这样。”
于是,他们俩聊了起来。那老男人很会聊天,净扯些见过哪些大世面,说他既多金又有才,可惜就没遇上个可心人。我没有说一句话,阿琳倒是很喜欢听这些。我常这样,不喜欢说话的时候任谁都不会说一句,有一次一周没说话,我老妈以为我哑了,带我去了镇卫生院看病,医生就用一块小薄木片在我嘴里压了半天,压得我有些反胃,最终我“啊”了一声,老妈就放心了。
那老男人说话很动听,说阿琳长得漂亮,可以当明星。说如果愿意,可以帮阿琳顺便带上我找份好工作。我听着听着,眼睛就眨起了困,那男人把阿琳和我带到了另一个城市,正准备把我俩卖给另外一伙人时,一个人忽然出现了,身形好快,左右蹬腿几个重拳,把那群人打得落花流水,在泪眼婆娑中我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
“醒醒,要下车了……”阿琳使劲地拍拍我的肩膀,我醒了,我用手擦了擦嘴角边流出的口水,直了直身子。我定眼一看,还好,那老男人依旧坐在对面。
车速慢了下来,窗外的树木已变成了高楼,一幢幢地紧挨着,这些房子和我们的那里的山一样高,但长得太像一个个积木,里面划成了许多小格子,阿琳说过,城里人都喜欢住在这些格子里。
马上就要到站,周渔每周坐火车也是这么坐着去,但他遇见了兽医,后来还成了熟人。阿琳虽遇上个男人,但那男人看上去却像个骗子,骗子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但阿琳才不会希望那人会爱上自己,这显得太儿戏。不过,我却想着遇到那兽医,但兽医太少,坐火车的兽医更少。
这时,广播里传来一个优美的女播音:“各位旅客,客车即将到站,请各位旅客作好下车准备……”
阿琳拉着我走向出站口,而我还在回头望。火车依然停在那里,等待着下次上车的人们,可那里却没有我的火车。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