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清杨：门卫老贺｜小说
文/龚清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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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政府看大门的老贺，五十多岁，头发半白，满脸褶子，见了人就满脸堆笑着打招呼，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不过，了解他的人都说，别看他长了个老实相，可实际上是一点都不老实。他的脑袋瓜灵着呢，比轴承转得还快；心眼多着呢，比筛子上的窟窿都多。
怎么说呢？别看老贺只是一个普通的门卫，无权也无势，可人家能着呢，硬是利用他手中的一点芝麻大权力，把自己弄成了一个镇政府大院的大红人。
老贺的日常工作很简单：开大门锁大门、进出登记、扫大院、收发报纸等。
老贺一般是早上六点半开大门，晚上十一点锁大门。众所周知，现在人应酬多着呢，夜生活丰富着呢！因此，几乎每晚锁门后，都有人在外面扯着嗓子喊开门。老贺是那种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人，如果是镇党委书记、镇长、副书记、副镇长喊敲门，他会忽地一下子爬起床，披着外衣，踢哒着拖鞋，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开门。开口后，还要恭维几句：“您工作辛苦啦！这么晚了还在忙！”
如果是一般干事来敲门，老贺就会在床上磨蹭好久，才满脸不情愿地打开灯，起了床。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牢骚满腹地开门：“唉呀！刚睡着，正在做美梦呢，却被你弄醒了。下次你到外面喝酒的时候，要记得把我也带上啊！”
这镇干部嘛，应酬自然多，答应了老贺的事自然要兑现，去招待别人喝酒的时候，就顺便喊他一起去。
老贺一上车，就会叮嘱镇政府的干部：“咱们有外人的时候，都要以主任相称！否则，别人会瞧不起咱们。”
一车人自然会说：那是，那是。
到了酒店后，老贺酒足饭饱后，就会溜到前台，一边打着响亮的酒嗝，一边牛哄哄地说：“把那个黄鹤楼香烟给我拿一条，记账。”这样，一下子就占了个200元的大便宜。
这样的便宜占多了，就惹恼了几个镇干部，气呼呼地说：“白吃白喝还要白拿，下次去喝酒不带他了！”
可老贺有方法应对啊！下次那些干部回来晚了后，老贺明明醒着，却装作睡熟的样子，怎么喊也喊不开门。
外面的干部没法了，只得悻悻地离开，到镇上的宾馆去开个房间。
此后，这些干部就长了个心眼，隔三差五地带着他到外面蹭一顿饭，也算是“孝敬”他吧！
老贺这个人精明着呢！他知道，别看自己整天喝香的吃辣的，但别的干部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只当他是一个蹭吃蹭喝的混混而已。要想在镇政府大院里混得开，就一定要和镇党委书记拉上关系，他才是那种一言九鼎的重量级人物。
前阵子换届，新镇党委书记徐书记上任也才一个多月，人生地不熟。老贺贼着呢，趁一次送报纸的机会，把他所知道的，比如镇长和宣传委员是什么关系、副书记的后台是某某某、财政所所长的情人是谁等等，就像竹简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他所说的，正是镇党委书记想听的。因此，徐书记交给他一个“秘密任务”：打听到镇政府干部有什么活动后立马向他汇报！
老贺乐坏了！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啊！
也就是短短三四个月的功夫，老贺私下里向徐书记汇报了百十条信息，有好几条信息极为重要。徐书记听后十分高兴，拿出一条玉溪烟，说奖给他。可他却双手摆得像拨浪鼓一样，说不要！
徐书记一脸诧异地说：“那我奖励给你什么呢？你是临时工，年龄又这么大了，我不可能把你转正、提干吧！”
老贺终于摊出了底牌：“您把咱们镇的食堂承包给我吧！”老贺的算盘打的精着呢！承包镇政府食堂一个月至少可以赚个一两万呢！现在承包食堂的杜师傅是上任党委书记的一个亲戚，俗话说，一朝君子一朝臣，这上任党委书记走了，食堂承包人自然也要走。
徐书记当场表示答应。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镇干部们知道了，老贺在徐书记那里说得上话。以后不仅不能小看他，并且还要巴结他！于是，老贺蹭吃蹭喝的机会就更多了，小日子就过得更滋润了。
老贺高兴啊！这一高兴就喝高了，当天晚上得了中风，住院了。
出院后，老贺走路的姿势就变了，右手向后勾着，走路一瘸一拐的。
这之后，老贺就没有在镇政府看大门了，回到了乡下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