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就不会得抑郁症吗?(常见思维谬误举隅)

小  草 摄

一中医在与友人聊天时说:
抑郁症本质上是忧国忧民忧天下,唯独不忧己,像屈原,其感觉是:举世皆醉我独醒,当代崔永元是代表。他认为,得抑郁症的,多数是好人。坏人不会得抑郁症云云。
大家都知道,得抑郁症者日众,假如能够找到病因,对症下药,则对于广大抑郁症患者来说,不啻一个天大的福音呢。
然果真只有好人会得抑郁症,而坏人从不会患抑郁症么?莫非抑郁症是好人的专利么?果真如此,那一个人如患上抑郁症,只要想办法让自己变成一个坏人,不就可以痊愈么?
那么,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呢?《现代汉语词典》:“好人:品行好的人;先进的人。”“坏人:缺点多的人;品质恶劣,起破坏作用的人。”再查《国语辞典》,无“好人”条;“坏人:犹言恶人。”看来,无论好人,还是坏人,都是从道德品质上来讲的。那么,罹患抑郁症,与一个人的道德品行密切相关吗?
有道是,上帝让太阳照好人,也照坏人;降雨给行善的,也给作恶的。何以顽疾抑郁症,独独青睐好人呢?太阳与降雨都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一视同仁的;而抑郁症为何这般偏心呢?
该中医举了崔永元患抑郁症的例子。小崔是公众人物,他承认自己曾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而小崔曾自费赴美,揭露转基因食品之危害。如此看来,小崔无疑是个好人,忧国忧民,他又患了抑郁症,所以被该中医拿来说事。然即便如此,那也有以偏概全之嫌疑啊。好人小崔患抑郁症,并不代表所有抑郁症患者都是好人,没有坏人。
更何况小崔是如何患上抑郁症的呢?是因为忧国忧民吗?在《崔永元谈抑郁症:我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特别严重的那种》(刊中国青年网 2016.9.20):
1999年,因为国内媒体纷纷效仿其《实话实说》节目形式,导致全国观众对该电视节目要求不断提升,最终此节目收视率慢慢下降,崔永元使出浑身解数,仍未能稳固住收视率,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焦虑和危机。到2001年,沉重的工作精神压力,导致崔永元已经从睡眠障碍发展到严重的精神抑郁症,而过多服用镇静类药物后,他的身体产生了抗体。他说,那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岁月,这种痛苦也严重影响他的家人。当时他已经难以集中精力面对工作,甚至在跟两位嘉宾做学术层面交流节目时,精神恍惚到多次忘记对方刚才说什么。
崔永元还曾有过轻生的念头。有天深夜,老父亲没留神打个瞌睡后,睁开眼睛时见到儿子的床上空着,他惊恐地转身看见儿子在窗台边,两眼疲惫无神地望着夜空,老人家下意识地冲过去紧紧抱住儿子,而崔永元靠在老父亲颤抖的身上哽咽地说:“爸,这样活着太痛苦了,我很想跳下去彻底解脱。”
崔永元通过微博结合自己曾患抑郁症的经验发表看法,表示一定要重视自己的疾病并且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称:“总有人诗意盎然地说:抑郁症就是一次心灵感冒。其实,得病就是得病,哪有那么浪漫。治疗抑郁症和治疗其他病无异:一是承认有病,二是寻个好大夫,三是配合治疗,四是防止复发。我个人的经验是,有关抑郁症病症的一些常识公众知道太少,合格的医生也严重不足……”  
可见,小崔得抑郁症,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所致,与“忧国忧民”关系不大。要知道,当今社会,生活节奏加快,竞争加剧,故而因工作压力大而罹患抑郁症者,不在少数。
除因工作压力大而患上抑郁症外,就还有产后抑郁症。我曾经的一名同事坦言,当初就怀疑自己患上了产后抑郁症。其自述原因:
我没有确诊过,只是自己感觉产后抑郁,我当时由于难产,最后只能剖腹产,痛得死去活来后生下女儿,想到她日后大约也要遭此痛苦,不禁流泪。然后没多久父亲就病重住院,女儿5个月大时,他去世。
难产、刨腹、痛苦,想及女儿将来也要遭此痛苦,又遭逢老父过世之打击,几种因素交织在一起,导致她患上产后抑郁症。
想一青年女性,初为人母,面对丈夫与公婆,无论肉体,还是精神,都面临着巨大之变化,当此种痛苦与压力达到一定程度,便极易患上产后抑郁症。而这与产妇本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关系不大的。
而中国工程院院士张涤生,则是因为遭受刺激而患上抑郁症的:
1988年5月,我正患上较严重的颈椎病,老母却在家中以93岁高龄去世,举家为她哀痛。家里打电话给殡仪馆,请他们派车来接运遗体,准备火葬。我目睹两位工人把遗体用被单裹好,放上担架,俩人一前一后把遗体抬下三层楼梯,我单独送老母下楼,来到马路旁,一辆殡葬车后门敞开,那两名工友是把遗体抬起,不是把担架塞进汽车,往车后底板上重重地一掷,再把担架折叠起来,放在一边。那种粗暴野蛮的动作,一声震响,却把我这个年已70多岁的儿子的心脏重重地打击了一下!车门一关,几声马达响起,一溜烟地就走了。这场景顿时把我推入了一个心理深渊,望着那部中卡向东驶去,我木然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才上楼回家。
虽然,这是短短一分钟的灵魂冲击,却把我从忧伤中推入除此以外一个心灵境界。粗暴的行动、沉重的汽车的回声撞击了我心灵深处,使我进入一个木然状态。家中老伴、孩子和老弟都以为这是老母的去世给我带来如常人一样的忧伤,但他们却没有经历那几秒钟的冲击,这冲击是突然的,是很粗的,具有巨大的杀伤力。现在回忆起来,从这个傍晚开始,我陷入沉默少言、情绪木讷、莫名的焦虑、思维难集中、环境不适应的另一个生活世界,真应了一句老话“灵魂出窍” ……(《张涤生院士:我从抑郁症中走出来》,刊“心身新生”公众号,2017.10.18)
张院士就是因为遭此刺激,而患上了抑郁症。经过长达7年之治疗,他才康复。
我非专治抑郁症之大夫。然从上述小崔因工作压力大而罹患该疾,张涤生院士因遭受刺激而为抑郁症所俘获,及许多产妇因遭受痛苦患产后抑郁症的例子,可知该医生的“得抑郁症的,多数是好人。坏人不会得抑郁症”之观点站不住脚。除了工作压力大,遭受刺激,及短时期内身心发生巨变可导致抑郁症外,可能还有其他的诱因。
然无论如何,都不能得出“好人得抑郁症,坏人不得抑郁症”的结论来的。
是以与那名医生商榷。
二O一九年九月十五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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