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信 仰乱炖
人因何而有信 仰？曰一种是出生在一个有信 仰的家庭里，一种是因为临时因某种需求而起意，所谓急时抱佛脚是也。
前者如欧美诸国之人，出生于一个信奉基 督教的家庭里，自小便接受洗 礼，周日跟随父母去教 堂礼 拜，自然而然地，他便具有了自己的信 仰。
后者便是生在无神论家庭里，其生长之环境，所受之教育，不知信仰为何物，长大之后，自然就是个乏信之人了。然某一日，亲人或自己突患重疾，百般医治无效，病急乱投医，这个时候，突然就想起被自己抛在脑后的神来，于是到庙里烧香，或去教堂祷告，假如真的病好了，他便自然而然地信了佛或耶 稣基 督。
前者因信 仰的种子自小便在心里扎根，所以信仰往往比较的坚定；后者因半路而信，信心往往不那么牢靠，很容易改变信奉对象的。
几年前的某个周日，我随家人去大场教 堂。礼拜结束时，主持人请新来的兄弟姊妹站起来，我于是便站了起来。礼拜结束之后，我被留了下来，一五十多岁的妇女接待了我。她开口便问：“请问你生了什么病？”我答“没有”。她又问“那么家人里是谁生了毛病？”我还是回答“没有”。接下来她都和我谈了些什么，我记不得了，惟有这番问答却是难忘。结束谈话前，她赠了我本《圣 经》。
我想，她之所以这么问，肯定是新来教 堂礼 拜之人，多半因为身患重疾，或亲人中有生病者，这些人，是被疾病驱使而来到耶 稣面前的。后来，一朋友的经历也证实了这点。他在受洗前，参加教堂举办的培训班，一次，负责人请大家讲自己的见证，其中一名中年男人站起来说，去年他生了很重的病，于是就去庙里礼佛，心想，只要佛医好了我的病，我马上就信佛，结果拜了好长一段时间，病还是没好。于是他就改信耶 稣了，谁知信耶 稣不久，病就好了，所以他认为还是耶 稣有灵验，故下决心信奉基 督教了。
郁 青 摄
因为儒教的祖师爷孔子言“未知生，焉知死”，再加上到汉武帝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被改造得符合统治者需求的儒家学说占据统治地位，所以在中国没有形成像欧美诸国的信奉耶 稣的一神教。然这并不等于国人不需要宗 教信 仰。至东汉末年，长期占统治地位的儒家学说陷入僵化，道教兴起，佛教传入，于是而成鼎足为三之势。受佛教的刺激与影响，儒家学说得以改革，而有宋明理学的兴起。到了明清，渐渐演变成三教合一。鄙人曾有《中国古人到底信仰什么》一文阐述此事，在此不再赘述。
山西大同浑源县城南的悬空寺里，供奉着孔子、老子与释迦牟尼三个教主。而类似的情况在全国各地并不罕见。
宋光宇先生认为，“中国民间信 仰是典型的散漫化宗 教（与制 度化宗 教相对应），没有既定的标准经典，但有为数众多的‘善书’（劝人为善的书册）；没有特定的祭司，任何虔诚、有宗 教修持的信徒都可以充任祭司。中国民间信 仰所包含的道德和社会价值观念就是透过这些善书与信徒之间的口耳相传传播开去”（《从鸾作游记式善书谈中国民间信 仰里的价值观》，收入杨国枢主编的《中国人的价值观》一书）。
其实，从身边普通人之信仰，可看出国人与其说是信奉某个神或几个神，不如说是遵守着彻彻底底实用的原则，凡是能够给我带来便利与好处的，无不信奉。
比如祖先是要供奉的，逢清明与中元节必去上坟；正月初一，要花费巨资在庙里抢烧头炷香；正月初五，要赶去财神庙里孝敬一番；结婚好几年没怀孕了，就想起了送子观音；要考大学或研究生时，会去抱抱佛或耶稣的脚；想升官发财了，佛少不了要拜拜的。反正多拜拜总没错的，也花费不了多少金钱与精力，保不准哪个神佛会显灵呢！除了虔诚之基 督徒、佛教徒与伊 斯 兰教徒外，这便是相当一部分乏信国人之信仰现状。
而在深受中华文化影响之越南，便出现了一种新兴的宗教——高台教，据“搜狗百科”介绍：
高台教，又称为三期普渡大道。于1926年创立，创造人为范公。“高台”表示最高的存在，高台是宇宙的心脏，是世间万物的主宰。其教主是一个虚幻的神，名为高台仙翁大菩萨摩柯萨。释迦牟尼、耶稣、老子、孔子、观世音，甚至李白、关公、姜太公、牛顿、维克多·雨果、莎士比亚、丘吉尔、克里孟梭、孙中山等历代东西方圣贤都被列为该教所供奉的对象。其教义具有佛教、基 督教、道教以及儒学等各种思 想成分。
高台教认为神界具有三种神：高层之神（佛、圣徒和天使）、中层之神（保护神和人类的恩神）和下层之神（恶神或魔鬼），如果人类诚心归向最高之神，那么就有可能接近它，否则将沉入地狱，与恶魔为伴。
询问身边去越南旅游过的人，没有一人走进过高台教的神庙。我想，假如今后赴越南旅游，高台教的神庙是必须去参观一下的，无论如何，它是越南的第三大宗教吗，其发展势头可谓迅猛。
这便是十分明显的中国特色了，除了那里面的圣贤中大多数为中国人以外，还将神佛划分了三个等级。而最最主要者，则是将创始人所能够想到的神佛与东西方圣贤放在一个大锅中乱炖一通，这颇有点像东北乱炖，或江南的素什锦，前者将猪肉、豆角、土豆、茄子、黑木耳、香菇放在一个锅中去炖，后者则将烤麸、豆腐干、花生米、萝卜、青椒、腐竹、笋丝、白菜等放在一起去炒，前者可谓荤什锦，后者则是素什锦，然无论荤素，杂烩的实质则一是也。
然而国人为了功利的创造性信 仰则是无穷的，说世界第一恐怕亦不为过，这不，前几日，同事就讲了这样一件真事：他认识一人，下过乡，插过队，后来考上大学返城工作。年逾不惑，前段时间，家人生了重病，于是他每天早晨起来，就向佛、耶稣、孔子、老子、马 克思、恩 格 斯挨个祷告一遍，佛与耶稣不论，后边四位，是择其经典语录出来，挨个念诵。
如果说前述信仰乱炖，炖的还是神如释迦牟尼、耶稣基督，和并不反对神的孔子、老子、姜太公、关公、牛顿、雨果、莎士比亚、丘吉尔的话；则后者是将神与持无神论的马 口 思、口 格 斯放在了一锅，这药性完全相反的材料放在一起，如此祷告会有用吗？就像是中医里，你将泻药与补药药放在一起让病人服用，会是个效果？
可效果就是——
亲人的病竟然好了！
你说神奇不神奇？
二O一九年二月廿三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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