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如练
《九百年山河》终于完稿,在键盘上摁下最后一个句号时,我习惯性地看看电脑下角,时间显示:九点零八分,2021年1月12日。稿子完成比商定时间迟了两天。
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抬头窗外,天气晴好,阳光如练。
此时,大理大概仍花色灿烂,一片温馨吧。
从大理回来,弹指一挥,五十多天过去。忙碌之余,大理的一切,仍时时浮现眼前,成为心灵的一种安慰,一种温暖。
那是一方宜居之地。一片水光,一抹山色,就那样相互掩映着,沁润着。那儿的天,蓝得无一丝尘埃,是一种爽脆的蓝,一种蓝玻璃的蓝。近些年,我走的地方不少,可这样的蓝色,是独一无二的,应称为大理蓝吧。天蓝,水色也蓝。那种蓝,那种净,就相互渗透着,交融着,让这儿成为一片空明洁净的世界。
山如黛眉,水如眼眸,不只是江南特有,大理更甚。
山之畔,水之湄,就是大理古城,和新城依傍着。老城古雅,是唐宫女子;新城洁净,是现代女孩。一典雅,一清新。古城如生活的后院,新城如工作的前台。大理人每天起来,看一眼眉眼前的苍山,走过晨曦潮起的洱海,带着一身清亮,一身透明,去上班,去工作。我想,他们应该是不累的。即使偶尔累了,抬头看看山色望望水光,会想,累点怕啥?下班后顺着洱海走一趟,什么都没有了,一身轻松。他们休闲的日子,就可以去古城,可以走在千年之外的时光里,走在水墨纷呈的岁月里。这儿南门轩敞,望楼高耸;条石铺就的街道,被岁月打磨得光润发亮;五华楼还在,与唐时毫无二致;这儿文庙古色古香,城隍庙雕梁画栋,总统兵马元帅府典雅静美……苍山的溪水,被引入古城,沿着石板砌的渠,在每一处立柱飞檐雕花绮窗的木楼前白亮亮流过,泛着日光,估计晚上也泛着月光吧。每一家门前都挂着牌匾,或旗子,书以店名“胡桃里”“飘香酒馆”“玫瑰小屋”等,店名优美如绝句。房子一律被翠色藤蔓掩映着,鲜花朵朵,珠光宝气。
这儿一切都荡漾着唐朝气韵,荡漾着翰墨气格。
这里的人也是如此,仿佛不是从红尘中走来的,而是沿着唐诗宋词一路走出,带着古韵,带着古意,衣袖一抖,就是满地平平仄仄:陆璐主席温文尔雅,带着满身书卷气,话语缓慢,见解新颖,公务之余,浸淫书画,竟成名家;吴家良先生热心细致,思虑周到,知识广博,文史散文无乎不到,笔墨深厚,工作间隙,发而为文,屡见报刊;杨庆春先生性情直爽,记忆超强,文章诗词,顺嘴而发,流畅自然;赵润琴女士学识广博,才思敏捷,见解深刻……甚至这儿的居民,都学识素养很深,谈起当地历史,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有时,我听了一愣一愣的,很惊讶,很惭愧,我自认为读过些书,写过些文章,到此,真有不胜汗颜之感。
这儿每一个人又都那么热情,初次相见,即成故旧,满面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大理之行,我走过大理市、祥云、弥渡、巍山,每一个遇见的人,都是如此。但愿他们在那片山水间,幸福安康,善良永藏。
有时想想,洱海不是水,简直是一片香气四溢的翰墨。
每个大理人,日日从这儿经过,时间久了,大概自然而然就这样了吧。
他们是幸运的,生活在这片山水古城间。他们是通透明亮洁净无尘的,因此,也最宜于生活在这个地方。自古宝剑赠英雄,脂粉配佳人,干净的环境和干净的人格是相互润泽相得益彰的。
《九百年山河》的完稿,毫无疑问,得益于这次大理之行,得益于这些领导、朋友的指点。如果没有这次应邀去大理,很可能就没有这部三十五万多字的书稿。此书写的是《大理王朝三百年》《南诏二百年》此前的一段大理和滇地历史,时间长达九百年,依然以考证为主,以文化散文笔法出之。
但愿此书不负大理山河,不负知己所托。
写到此处,突然想起离开大理,和吴家良、杨庆春二先生挥别后,面对不远处一株芭蕉青葱,无风嗖嗖,想到一句诗,聊做修改,“谁人多情种芭蕉?有风潇潇,无风潇潇。只缘此心太寂寥,又爱芭蕉,又怨芭蕉”,这诗是能写出当时挥别朋友、挥别大理时的留恋心情的。承大理友人劝我去大理工作,很是感激。我在讲座时也说:“我和大理有缘,不是一生一世,是三生三世。”我很爱大理,但是,我的根在故土,难以牵动,一牵即疼。有时,心中想到大理,想到那边的知己朋友,就算去了一次大理吧。
有人曾说,此心所牵,即为故园,就是此意。
《九百年山河》的完稿,亦得益于本单位领导同志的支持。写作时,单位领导给予了我充裕的时间。如果没有这些时间,半年内想要完成这部书稿简直是空谈。尤其后面五十多天,不敢说争分夺秒,争夺每一个小时,不算夸张之语。每天回家,我就坐在书房看资料,写文章,改稿子(完稿后修改四遍)。为了避免出去,回家就换上睡衣。最后二十来天,左腿抽筋,左手微颤。老婆让去看医生。我说,这不是病,是累的,半月恢复,即可痊愈,我自己身体我清楚。
现在,终于完稿了,窗外阳光如练,远山一片明亮!
此刻,大理安好。
此刻,我心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