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在学习《论语》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孔子很多学生在评价子张时,都异口同声地说子张难为仁。如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子张篇第十九·一五》)如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子张篇第十九·一六》)到底什么原因,大家对子张有这样的看法?子张又是什么样的人?带着这些疑问,我们试图从保存下来的相关资料中找到蛛丝马迹。

子张虽然在历史上具有一定的影响,但毕竟年代久远,资料也不是十分齐全,因此,想要了解其性格为人,我们只能从他的言谈和别人对他的评价中了解。

我们先从《论语》里对子张相关的记录来看,在《为政篇第二·一八》,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意思是,子张请教怎样获得官职与俸禄。孔子说:“多听各种言论,有疑惑的放在一边,然后谨慎去说自己有信心的,这样就会减少别人的责怪;多看各种行为,有不妥的放在一边,然后谨慎去做自己有把握的,这样就能减少自己的后悔。说话很少被责怪,做事很少会后悔,官职与俸禄自然不是问题。”

然而,我们知道,孔子对“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泰伯篇第八·一二》)的人比较欣赏,因为孔子认为:“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宪问篇第十四·一》)(333)

《卫灵公篇第十五·五》,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

意思是,子张请教怎样可以行得通。孔子说:“说话真诚而守信,做事踏实而认真,即使到了南蛮北狄这些外邦,也可以行得通。说话不诚而无信,做事虚浮而草率,即使在自己本乡本土,难道可以行得通吗?站的时候,要好像看到这几个字排列在眼前;坐在车中,要好像看到这几个字展示在横木上。这样才能够行得通。”。

子张特意把这句话写在衣带上,现在很多人也这样做,但就像墨子对儒家的批判,说其“君子必古言服,然后仁。”大玩形式主义,

《子张篇第十九·一》,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意思是,子张说:“读书人看见危险,不惜牺牲生命;看见利益,要想该不该得;祭祀时,要想到虔诚;居丧时,要想到悲戚。这样就算不错了。”

《子张篇第十九·二》,子张曰:“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 意思是,子张说:“对德行的实践不够坚持,对理想的信念不够深刻。这样的人,不是有他不为多,无他不为少吗?”

我们看看子张说的话,多漂亮,多高尚,不过,这是不是也是形式主义的一种呢?

难怪曾子说:“子张言行显得高不可攀,很难与他一起走上人生正途。” 荀子在《非十二子》篇中说:“弟佗其其冠,神潭其辞,禹行而舜趋,是子张氏之贱儒也”。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头上歪戴着帽子,嘴里说些淡薄无味的话,走路还学着禹、舜的样子,子张之儒就是这样的下贱。

同样有,如《子张篇第十九·三》,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意思是,子夏的学生向子张请教交友之道。子张说:“子夏说了些什么?”这位学生回答:“子夏说:'值得交往的,才与他交往;不值得交往的,就拒绝他。’”子张说:“我所听到的与此不同。君子尊敬才德卓越的人,也接纳一般大众;称赞行善的人,也同情未能行善的人。我若是才德卓越,对什么人不能接纳?我若是才德不卓越,别人将会拒绝我,我又凭什么去拒绝别人?”

《颜渊篇第十二·二O》,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意思是,子张请教:“读书人要怎么做,才可以称为通达?”孔子说:“你所谓的通达是什么意思?”子张回答说:“在诸侯之国任官一定成名,在大夫之家任职,也一定成名。”孔子说:“这是成名,不是通达。通达的人,品性正直而爱好行义,认真听人说话与看人神色,凡事都想以谦逊自处。这样的人,在诸侯之国任官一定通达,在大夫之家任职也一定通达。至于成名的人,表面看来忠厚而实际行为是另一回事,他还自认为不错而毫不疑惑。这种人在诸侯之国任官一定成名,在大夫之家任职也一定成名。”

《先进篇第十一·一九》,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意思是,子张问善人的行为。先生说:“善人能不踏着前人脚印走,但亦进不到室内去。”

子张所问,所请教的都是高大上的问题,怎样仁,怎样达,怎样交友为上,怎样做善人等等,措辞铿锵有力,说话头头是道,给人明显有点过火的感觉。所以接下来,我们看大家对子张的评价。

首先是子张的老师,孔子的评价,在《论语》里有二处。

《先进篇第十一·一七》,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意思是,柴生性愚笨,参生性迟钝,师生性偏激,由生性鲁莽。

《先进篇第十一·一五》,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意思是,子贡请教:“师与商两个人,谁比较杰出?”孔子说:“师的言行过于急进,商则稍嫌不足。”子贡说:“那么,师要好一些吗?”孔子说:“过度与不足同样不好。”

看到了吗?孔子说子张“辟”和“过”,什么意思?

有人把“辟”解释为“偏”,偏者,怪也。就是说子张性格偏激。有人则跟随朱熹把“辟”解为“便辟”,作邪僻之意思。而朱熹对“便辟”又作过两种解释,一种是:“谓习于容止,少诚实也”,另一次说:“谓习于威仪而不直”。朱熹对“便辟”的这两次解说是一致的,都是说善于逢迎谄媚而不诚实的意思,也即不老实的人。

“过”呢,从《子张篇第十九·三》来看,孔子说子张所交的朋友什么人都有,面很广,但广得有点过份。而子夏,只结交比自己贤能的人,交结面不广,朋友少,所以说他“不及”。

也有人认为,如郭沫若在其《十批判书、儒家八派的批判》中,针对子张的“禹行而舜趋”的行为,引伸为是“犯而不校”品德的一种表现。“犯而不校”,就是受到别人攻击、欺侮,也不加以计较。郭沫若举例说:“禹之父鲸为舜所诛戮,而禹臣服于舜。舜之弟象作恶不俊,而舜封之有库。这些都是'犯而不校’的好榜样。所以子张氏之儒在摹仿他们,亦步亦趋。子曰“以直报怨,何以报德”。这在孔门的中庸之德看来,应该是有点过火的,

接着是子张二位同学的评价,子游说:“我的朋友子张所作所为已经难能可贵了,不过还没有抵达完美的境地。”曾子说:“子张言行显得高不可攀,很难与他一起走上人生正途。”都说,子张未仁。

子张未仁的原因是什么?是他的性格行为影响所致。第一,子张过头和偏激,第二,子张很注重形式,看上去高不可攀。而仁是什么?仁是人与人相互友爱,而子张这样的人虽然人所难能,但真的还不能算仁。

孔子谈到仁,要么说不敢,如“若圣与仁,则吾岂敢?”(《述而篇第七·三三》)要么说不知,如“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宪问篇第十四·二》)仁是孔子思想的精髓,也是他追求的最高境界。他的学生子游、曾子这样说子张,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子张性格的缺陷。

子张虽然有其性格的缺陷,未达仁,但很多典籍都认为子张才气过人,忠信廉洁,有勇有义。在孔门弟子中是个忠信的楷模,后人称有“亚圣之德”。孔子死后,他独立招收子弟进行活动。《史记·儒林列传》说:“自孔子卒后,七十子之徒散游诸侯……故子路居卫,(孔子死前,子路就死在卫国)子张居陈,澹台子羽居楚,子夏居西河,子贡终午齐”。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对子张的记载仅仅采用了《论语》中的篇章,无参考意义。倒是孟子在《论养气》中曾提及子张,“昔者窃闻之: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冉牛、闵子、颜渊则具体而微,敢问所安。”曰:“姑舍是。”

意思是,公孙丑说:“以前,我私下听说过,子夏、子游、子张都好比是拥有了圣人四肢之一,冉牛、闵子、颜渊则具备全体但不够广大,请问夫子在'有圣人之一体’和'具体而微’两者之间如何选择。”孟子说:“暂且不要说这个问题吧。”

这样,总括下来看,子张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人,才高,志向大,向上豁达,虽话说得有点满,行有点过,但不失为孔子的一个好学生,对后世影响也深远。所以后来,东汉明帝永平十五年(公元72年),即以其配祀孔子。唐玄宗开元二十七年(公元739年),封为“陈伯”。宋代时又增谥为“宛邱侯”,以后又尊之为“陈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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