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三清山岭头山村:秀雅飘然若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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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游品

岭头山村:秀雅飘然若青花

文|老烟

三清山天下秀!这是最近才有的提法,许多人怕是有点不以为然,觉得峨嵋天下秀的说法才是熨贴而且正宗的。但事实上,去过三清山的人都会明白,三清山,它确实已经把峨嵋的秀给比了下来。不说司春女神的清秀,也不说三清宫的灵秀,那些都是绝妙的,属于上天给三清山独享的厚赐。将它们拿来和任何一座名山大川相比,它们都占尽优势。但倘若仅此而已,是没有人能愿意承认峨嵋的秀被三清比下了,最多,人们只能说是三清峨嵋各占风情。可要紧的是,三清山无处不秀,哪怕是一片小山坳,哪怕是一片楠竹林,哪怕是一段山涧一段溪流,哪怕是一座小村一个岭头,都处处凸显了那个诱人的“秀”字。这些,才是那句“三清天下秀”惊叹的由来。诚有斯言,无疑是那位发出感慨的伟人已经被三清山秀中藏秀的秀色倾倒了!

三清山的岭头山村,清秀如一位不施粉黛的村姑。这比喻好像已经被人用滥了。也是,将村姑用来形容不假修饰的自然美,其实不过人类审美疲劳后的一段短暂审美转移,拿人来说,中国人眼里的典型美女应该是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嘴……可惜,哪来那么多标准的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嘴呢?于是,好美的女性便找来炭笔口红和搽脸的胭脂,将自己的眼睛肤色口型尽可能朝着那些标准精心描画,结果,真的美多了。这不很好嘛!也因此,随着化学的水平越来越高,将人类肌肤五官身体变异的美容品也就越来越多且越来越受欢迎了。从这个事实来说,今天的将一个秀丽的山村用一位不施粉黛的村姑来比拟确实是不妥当的。很多人还是巴望那位村姑白皙的皮肤再上一点烂漫的桃红,粗硕的辫子上最好鎏一点金光。这也是今天很多乡村在兴建旅游项目时,会将古朴自然的村寨里纳入一些现代元素里的想法吧。

然而,相信更多人还是喜欢纯粹。比如眼前的岭头山村,清幽,淳朴,率真。在我的眼里,她就是那个村姑,完完整整没经任何与时代和环境不合的装饰,要说有,只是扎在那根辫子上的一条水红手帕,和家织布的衣裤上不显赫的清花印染。她的肌肤白里透红,但那种红绝非胭脂,而是阳光的敷衍。一甩头,她的辫子轻巧地从肩膀上飞到了身后,然后,她轻点竹篙,竹筏子便像水鸟一样到了河中央。这一切,从容、自然、健美、潇洒,像是一串峭壁上的飞瀑……千万别将我这化当着癔语,真的,从我的双脚踏入这个被叫着“岭头村”的村寨时,我就一直恍惚岭头山便是那位姑娘,脑际眼帘和心头再无其它想法,魂儿被她的曼妙彻底勾摄而去。

还说辫子,我想我将岭头山村村后小山的成片红豆杉林当着村姑的辫子是不会错的。我生在大山深处,自是见过各种大小不一的红豆杉,孩时我居住的那栋木质的房舍里,门槛是红豆杉的,壁板也是红豆杉的,横梁也有很多是红豆杉的。可惜,突然来了那么一个时代,一夜间,几乎山上所有的红豆杉都被砍伐,后来,连房子里的红豆杉构件也被一一拆卸,变成了商品换成钱币。因此,在我成年以后,粗壮成林的红豆杉已经沦落为一种记忆。也因此,梨子说这个村子里有一片古红豆杉群时,我有点不屑地朝她笑了一笑。没想到,很快,我就见到了那些杵在山岗上的合抱红豆杉。想知道我那时的表情吗?对,是震惊,眼睛瞪得灯笼样,傻愣愣地看着那遮住天空的树冠。这回,轮到梨子嗤笑我了,不是不信吗?不是守着红豆杉不去卖钱的人是二百五吗?你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傻瓜吧!我只能赧颜以对,为自己的势利和粗俗而羞愧。为着金钱名利,我从农村挤进了城市,可到头来,我究竟得到了什么呢?淳朴减了,厚道少了,多出来的东西,无非是一些用来钻营的心机和日益变白的发丝,再有,是那套每个月需要准时缴纳本息的密封房子。而岭头山人,我想,他们一直在和淳厚厮守,于是,他们不但守住了自己,也守住了这片可以为子孙后代遮荫庇福的红豆杉群。

有人说,建筑是一种文化符号,它能折射出人类的思想和生活状态。这么说来,森林也该是,比如岭头村的这片红豆杉林,它就折射出了岭头人的感知和人生态度,我相信他们也知道红豆杉变成商品后的价值,我还知道他们更懂的红豆杉不变成商品的价值,这种价值,叫福延子孙。由于懂得,所以,红豆杉群保留了下来,与之一同保留下来的,还有岭头山人的感恩之心和传递福祉的精神。

陪同我们的岭头山村那位姓邱的老书记,曾一再说这里缺少文化,一心想请些文化人来帮助他们挖掘和打造文化。我很想告诉他,岭头山其实根本不缺少文化,他们现在的生活方式和情感方式都是活生生的文化,他们根本不需要去打造什么文化,他们只需要坚守,一如既往地保留延续至今的习惯。就像村后的这座小山岗,他们可以将那些红豆杉砍了去换取大量比红豆杉更好看壮观的人造景观,但是,那真的很好吗?就像村姑的辫子被染上了酒红,洋气多了,花哨多了,但是不再油亮挺直健美。

幸运的是,岭头山人暂还没去营造什么现代美,青石垒砌的房子,柴火烹煮的饭菜,在三清山中腰一个山坳里,让每一位途经或刻意来访的游客看到袅袅炊烟和其乐融融的乡情。

喔,青石,那些用来垒砌房屋和修砌道路的青石,怎么能忽略了那些不规整但很坚实的青石呢?那可是村姑粗布衣裤上那淡雅的青花印染呀。这时是隆冬,此际岭头的色系是偏冷的,山上的树木萎凋了,尽管还有一抹顽强的黛绿,却夹杂了不少的暗褐,沿路,拥簇着鹅黄的冬茅,然后是村子,一律的红瓦青墙和青色的石径,这种色调原本是干枯的,但感谢那些青黛的石头,倏忽让人在干枯的色彩里感到了一股冷艳。这种冷艳极易让人思想瞬间浮游起来,会想到古老,想到在水一方的佳人,继而想到台阶前扫花的多愁才女……但更多,我想还是会往那位身着青花印染粗布衣赏的村姑去想象。她并不冷艳,不过羞涩罢了,这才是中国女性的典型美呢!而且,这种黛青太合适她脸上的表情了,不但瞬间提升了她的妩媚,更让人情不自禁地将秀雅这一感觉灌注到她身上。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成熟的审美是内敛而低调的,至少,有中国文化背景支撑的中国人审美就是如此,夺目眩眼的色调固然积极温暖,但总嫌妖冶,会让人不自在。而如岭头村里的这份黛青,它就像中国的水墨一样,你看着简单,但绝对意蕴悠长,浓淡之间轻轻易易地便牵走了人的全部想象。

与岭头山迥然的是,如今,太多地方为了多招徕游客,偏偏将朴素本真的美丢弃,竭力将一张好端端的脸涂满了各种颜料,让人看着难受得连呼吸都紧张起来。感谢三清山管委会,在极力打造三清山旅游的今天,没有在岭头山这幅水墨山水之间泼上一些油彩,让她保留了村姑的那份本真。

岭头山村往下不远便是有名的玉帘瀑布。

有大山的地方永远不乏瀑布。说起来,玉帘瀑布真的好像不值一提,中国有名的瀑布实在太多,随口说说,黄果树、壶口、诺日朗……一大串,气势万千,绝不是一注小小的玉帘瀑布可以相提并论的。但倘使谁要将瀑布与秀气关联起来,那岭头山的玉帘瀑布就可以傲然而上了。玉帘瀑布的落差并不高,三十多米,也不阔,瀑口估摸不到二十米。但是,就这么一串瀑布,却透出了一股说不出的秀气,它轻流慢泻,毫不焦躁;它款款飘扬,却不轻佻。

这么说吧,几乎没有哪里的瀑布不是以气势壮阔而昭著的,像是指点江山的伟人。唯有这玉帘瀑布,你只能将它视为一位女子,对,还是那位不施粉黛的村姑。婀娜的、柔情的、温婉的,丝毫未经外面尘嚣漂染。这时她的那只大辫子被解开了,笔直地从头顶泻落到了腰间,那颜色是多么纯净呀,比云更柔,比月更亮。她又甩了甩头,于是,发丝画成一条弧线,洒出一蓬珠子,幻出一道光芒,那份缥缈和潇洒简直就是一个梦,会让人忘记了置身所在,甚至会冲动地伸出手欲将之拥揽在怀。这份感觉,岂是别处瀑布能有的!

一座村寨、一群古杉、一片青黛、一串飞瀑,岭头山村是有福的,拥有这些秀美的岭头村碰巧就掩藏在以秀闻名的三清山,缘于这点,它的秀美可以不用忧虑无人赏识。但是,对于岭头村来说,生在三清山却也未必尽然是福,问题只在于,岭头山人是否能一如既往地守住那片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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