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情】彼岸花
彼岸花
◎ 张清
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拥有的,并非长久,失去的,才是永恒!
——题记
夕阳如血,倦鸟归巢,林却不想回家了。自从妻子过世以后,家,对于他只是一个空洞的概念,像过夜的旅馆。多少个日夜,林一回到家,就感觉到四野无人的空旷,只少了一个人,屋子就变得特别的大,无边无际一般,找不到温暖的界点。天黑下来,他甚至懒得去开灯,就那样在黑暗里坐着,手指间的香烟,如同忽明忽暗的鬼火,引着他一次次回到自己生命的璀璨时光里去......可那里毕竟是虚幻的,一次次被烟头烫伤的手,又一次把他活生生地拽回现实中来。
林尽量拖延着回家的时间,在一家快餐店草草打发完晚饭后,就独自来到公园散步。公园的确是一个孕育爱情的温室,看着身边走过的年轻恋人们,相互依偎、谈笑风生,林突然有一种隐约的错觉感,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爱情的锦绣年华,曾几何时,这样的幸福,他也真实的经历过,他和妻子没有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但是彼此在心里,都认定了对方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他们的爱不是轰轰烈烈的朝天热火,他们的爱是慢条斯理的文火,煲出的婚姻的粥养颜养心,让林很是受用。可惜,那幸福如此短暂,无法把握。妻子曾经和他开玩笑说,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请一定记住她的名字,她说,曼,多好听啊,是一朵花的名字。
林想着想着,不禁有些感伤,随便找了一个大理石座位径自坐了下来。
忽然,林发现自己的对面已经坐了人,他立即站起身来,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曼!”他不禁脱口而出。那女孩长得和妻子实在太像了,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太想念妻子了,把谁都会看成她的模样。
“你认错人了。”女孩很平静地说。
他认识到自己的失礼,向女孩道歉。“没关系,谁都有认错人的时候啊”,女孩明显比林显得从容、淡定。
林的心跳明显在加速。他注视着对面的的女孩,大约二十二、三岁,黑色的连衣裙让这个女孩看上去很特别,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像彼岸花。白皙的颈上系一条细细的银色海豚项链,侧头望着远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忧郁。这样的女孩,对任何男人都是致命的,更致命的,是她真的太像他的妻子了。心脏的无规律悸动让林“很不礼貌”却又无法自制地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女孩。
女孩终于无法对这种注视默然不理了,她转过头,迎着林的视线回望着他。“你看见了什么?”她突然开口问道,柔柔的声音水一般划过林的心里。
“孤独”,林回答道。“那,你又看见了什么?”
“不怀好意”,她说。
林嘴角一缩,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这样的一个陌生女子搭腔,而这样简单的对话却让林心生愉悦。
“先生,你看上去状态可不是太好噢。”
林抬起头,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看到女孩清澈的眼睛,如此的惹人怜爱,忧郁、调皮、清纯、古灵精怪......这可都是妻子身上的标签啊!
“是啊,很不好。你能体会心被掏空的那种感觉吗?”
“孩子,你可病得不轻啊?得治!”女孩狡黠地说。
“你可有办法医治?”林顺着她的话说。
“那要看你得的什么病,我好对症下药。”她说。林对她说了他的伤痛,说了他和妻子这一段半路夭折的恩爱。
“她就在我的面前,活生生的被一辆载重十吨的卡车带到另一个世界……”林哽咽着,女孩也抽泣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悲伤的情绪慢慢平复下去,女孩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安慰林说:“不幸总得有人来承担吧?至于谁该获得幸福,谁该承担不幸,我们根本无须费心,因为,老天会安排好一切。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你得到她,又失去她,那也不必绝望,你这不是又遇到我了吗,你自己说的,我和她长得很像。你就可以把我暂时当成她啊,我就是你的药。再说了,世间各种滋味总得有人品尝吧,否则,上帝干嘛要造出痛苦这东西呢?”
林似有领悟,心里忽然升腾出一丝暖意来,很久了,心里都是凉的,这暖意,让他起了贪念,他想,如果,能握一下这女孩的手该有多好!
终归没有勇气去和女孩握手,只是问她的名字。女孩淘气地说:“啦啦啦,啦啦啦,我是一朵小红花!”
因为那点暖,因为那点跳跃的火光,林的生命有了新的绿意!
每晚八点,林都准时来到公园,他和女孩就这样漫无边际的聊天,谈文学、谈生命、谈爱情,就这样开心的过了三个月。
“我想,我应该大胆地告诉她我的心意了。或许,她真的就是我的曼,可怜我一个人在世间孤苦,借了她的身体来陪我。好吧,就在今天!”林在心底下定决心,并不断地握紧拳头,鼓舞着自己。
时针再一次指向熟悉的八点,他有些莫名的慌乱,手脚微微发凉。
他开的车被堵在路上,前面警车挡住了去路。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林终于忍不住走下车来,慢慢朝公园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林看到熟悉的黑色连衣裙,像一朵娇艳浓烈的彼岸花,绚烂地绽放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诡异、迷离。司机抱着头蹲在旁边,肇事车辆看着很熟悉,是一辆卡车,很大,载重10吨。
“不幸总得有人来承担吧……”林的耳畔再一次响起了女孩说的话。
“真的是曼,曼是一朵花的名字,那是曼的彼岸花。”林猛然想到,彼岸花还有一个名字叫曼珠沙华,“真的是曼啊!她可怜我,又回来陪了我三个月。”林含着热泪喃喃地说。
【张清】金手指写作网校第一期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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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终于无法对这种注视默然不理了,她转过头,迎着林的视线回望着他。“你看见了什么?”她突然开口问道,柔柔的声音水一般划过林的心里。
“孤独”,林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