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者》第四期评论辑

​未来可期的00后彝族诗群

——读《夜行者》第四期二十二家诗选印象

阿牛静木主编的《夜行者》第四期于2020年9月在四川大凉山出版,隆重推出00后彝族诗人二十二家诗选,一见主编的魄力与气度,二见主编对新人的看重与栽培。不过,这二十二家有两处存疑:一是有两个阿的瓦都,前一个简介“阿的瓦都,笔名:阿都。四川省昭觉县比尔拉达人,在校大学生”,后一个简介“阿的瓦都,男,凉山州昭觉县比尔乡人,四川现代职业学院(法律系)学生目前在成都市双流法院实习”,是否同一人?二是有两个比木罗广,前一个简介“比木罗广,出生于2002年,四川凉山越西彝族人,学生”,后一个简介署了笔名“狄惹目尬,户籍名:比木罗广。四川凉山越西人,2002年生。学生”,亦是否同一人?我都不得而知。我对彝族同胞的姓名一点都不懂,没法考究,姑且认为是不同的人吧。00后诗人,是诗坛新生力量的诗群,也是中国诗歌的希望。这二十二家诗人,都是00后的彝族诗人,有的还在读高中,有的在读大学一二年级,还有的即将毕业在实习。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而诗刊《夜行者》却把他们聚集在一起,比较全面地展示了他们的面孔和实力。他们带着生命的本能和渴求,呼吸新鲜的空气对生命的刺激,从而获得原生态的对生命意愿的表达,其诗歌显得生猛,刚勇,冲劲十足,颇有初生牛犊之气概。

爱情是诗歌永恒的主题。二十岁左右的诗人,对爱情总是充满奇妙的幻想,在他们的笔下就有了奇妙的表达。比如阿西阿木惹《爱人啊,今夜我在泸山》,很浓烈,浓烈得仿佛快要让人窒息,让人捏一把冷汗:“爱人啊,今夜我就要离开西昌/请把我的骨灰撒在/每一层被烈火吞噬的土地上/我要弥补昨日那些/被埋葬的无数遗憾和悲痛/我朝着天堂逝去”,还有谁用这种方式向爱人倾诉呢?吉伍阿牛的《向往死神出没的地方》又是另外一种对爱情很特别的表达:“原以为整座山只有我们和那没人放的羊儿/不想还有一对在蕨草丛中幽会的情侣/要是,要是我们也是恋人就好了/在这死神出没的地方”,死神总是不受欢迎的,但在这里却是恋人相爱的地方,真可谓向死而生,充满爱的憧憬。还有阿牛次布的《名字》,却是浅吟低唱,很节制,娓娓道来:“我想把你写进在银杏叶里/夹在泛黄日记本中/记录你我的点滴/我想给你写一封匿名信/收到时不必多疑”。马海尔族的《追忆》,写离别之苦。

土地和母亲是诗歌的根。很多诗人都歌颂过土地和母亲,00后的彝族诗人自然也少不了,甚至扩展到对生命的礼赞,对彝人的歌颂。阿约的《在我的葬礼上》表达对土地忱挚的爱:“把骨灰散在群山之间/我会祈祷那里的山水常青/我会祈祷那里的牛羊肥硕/我会祈祷那里的人们安康/因为我热爱着这片土地”。女诗人吉觉阿机的《土地》就是对土地的颂赞和深刻的体悟:“当第一粒荞麦成熟/土地一半在狂欢一半在哭泣/带着喜悦、痛苦、希望”。还有她的《木屋里的妈妈》写出母亲对女儿的思念:“在播种生命的种子/在浇灌干旱的土地/或者……在想念远嫁的闺女?”如清澈的流水浇灌着每一个人的心田。格日尔伙的《生命礼赞》:“我把生命装在月光里”“我把生命埋在黄土里”“我把生命散在花丛里”“我把生命散在花丛里”“我把生命写在纸张上”“我把生命写在纸张上”“我把生命缀在井里”,每一诗句后接了三句,层层铺排开对生命礼赞。瓦西尔夫的《狂热的笔尖》:“轻走于镰刀收割的苦荞地/拾起原始的种子,从中偷窥祖先的勤劳/舔吃土地母亲腹中金黄的果实/我的生命不是单一的终结/而是向另一个国度永恒过渡”,由土地而生命,尤其后两句写出了生命的深度。“古老的箴言,活在笔尖之上/一个彝字写进太阳血脉/与宇宙共生死/我的皮肤以古铜的色调,向世界宣明/——我是彝人/我的情怀以狂热的温度,向世界宣明/——我是彝人/我的民族以古老的文字,向世界宣明/——我是彝人”,写出作为彝人的自豪感,其实是对本民族的深深的爱。

生命内在的情绪是诗人无尽的矿藏。生命内在的情绪是每一个生命在日常生活中都有点滴的波动,波动一般不形于外而形于内,恰好是生命发展的轨迹,但很容易稍纵即逝,被普通人忽略。诗人善于捕捉而述诸文字,人们读到这样的文字会产生情感的共鸣。比如比木罗广的《梦想才是岁月的统治者》,充分表现年轻的诗人对岁月的认识:“花前月下只是留落岁月里/一段静好/一段停留/转瞬即逝的流星”,颇有沧桑感。阿的瓦都的《路》:“自己选择的路/或明或暗 或深或浅/或远亦再远 也走必走”,这是诗人对人生之路的感悟,生命的触须已伸进诗人的内心,需要做出应有的选择。吉克日合的《最后的守望》《终有一散的人们》,无不透露出诗人对生命的感慨。

自然、牧童、火塘、煤油灯、葬礼,这些意象在诗中出现,体现出一定的地域特色。比如阿的瓦都的《初雪》,写出初雪梦幻般的美:“涉水而来,雪花用凌波微步/对决北风的咆哮。/该醒来的,在一场雪里醒来了。/该沉睡的,继续沉睡。/雪花还原着一切真实而明亮,比如月光,/比如童年,比如故乡渡口在时光中/穿梭的小船。”格日尔伙的《牧童站在山岗上》:“我会成为你口弦下那/壮美的焰火/把忧伤留给悲哀的秋风/带到海面上去/在你口弦声的陪伴下/忘却黎明的来临”,有些沉重。狄惹目尬的《煤油灯亮在黑暗里》,写出彝族特有的生活场景:“火塘/煤油灯亮在黑暗里/火塘里木炭暖暖闪烁着/我与火塘下方住着的/火神对话/子夜时分/清风徐来/我与火神相拥而泣”。阿约的《母亲的葬礼父亲的婚礼》,写出了生活的一份沉重:“在死去的母亲身边/躺着很小的你/你参加了母亲的葬礼/以为那只是个热闹的清晨/在哭泣的姐姐怀里/躺着很小的你/你参加了父亲的婚礼/以为那只是颗柔软的喜糖/冬天的时候/你蜷缩在没有火塘的家”。吉鹤阿发的《葬礼,来自春天的清晨》:“一场葬礼/像是冬天/残留在春天清晨的冰霜/猖狂得无情”,“葬礼”比作“冰霜”,很冷峭。

二十二位诗人,可以说各有特色。有的直白而清浅,有的含蓄而隽永,有的老到而成熟,当然,也有的用语显得生硬而不自然,甚至拖沓而不干净。在诗艺上还大有提升的空间,他们仍需努力精进。不过,他们都很年轻,人生的路还很漫长,还有很长一段诗歌之路要走。我相信,他们只要坚持,不放弃,就必定大有作为,会从他们中走出很优秀的诗人。

他们是一群未来可期的00后彝族诗人。

2020年9月2日草于柏杨沟,3日修订

【简介】何均,原名何军。现居四川绵阳。提倡“慢写作”。 创作以诗歌为主,有长诗《神明之光》《水仙花开了》《如果必然》《年轮》《系辞》,兼小说、散文诗、散文随笔和文学评论等。1989年开始发表作品。作品散见海内外报刊。著有诗集三本,小说集、散文集、作品集各一本。曾获海外诗人彭邦桢诗歌创作奖。

读彝族00后诗人22家诗的感受与其它

当我们近年还欣喜彝族90后诗人中还有代表性的个性诗人,90后群体还拿出一批代表作品时,00后诗人来了,他们开始渐渐长大,我们希望的新的诗歌潮流与创造将在他们身上得到延续与展开,今天读了阿牛静木兄弟发来的彝族00后诗人22家诗作,感觉到这种希望将会出现许多未知数,这22个诗人的作品,如其年龄一样,嫩初者很多,要想真正的作为还要走很长的路,在他们的作品中出现了多个问题:1、主流教育程式话语长期的沐洗,使其语言中的个性与自身原族文化本性被消解得零碎而昏蒙,许多写作者还是少年与高中生写作的话语程式与情怀。2、由于其成长过程中的精力与空间环境所限,使其阅读面与积累略显单一,所以写作的语言也是复制性的程式化,这遮盖了诗歌雪质的原性与感觉。3、在他们的语言中,极少有彝族现代诗传统经典精神与语言的传承,有,只是一些空洞的符号,在彝族现代诗的延续与续根上存在极大的距离,这是需要补修的必学课。4、在作品中极难见到现代诗个性语言技巧运用与尝试,更多的作品一直复写程式化空洞语言,这是有为写作之大忌。当然,他们年轻,还有改变与再造的无边空间。在22人中,出现一个惊人的现象,就是女诗人吉伍阿牛的诗歌【向往死神出没的地方】,已经完成了超越其年龄的写作向度,此诗的成熟度包括原族自然神性、语言流畅透明、书写语言空间的灵秀弹性等等,让人眼前一亮,惊觉00后真正的创造者已然来临,显示了与以前彝族诗人们不同的角度与写法,这是让我对00后唯一有所期待的地方,当然,肯定还有许多这22人之外的00后在密林中擦刀磨月,准备着他们向静寂山谷放出的红血鸟鸣,与撕开漫长夜黑的鹰铜之志。

作者:凉山子

读《夜行者》第四期

少数族裔,土地情怀,颂唱型。尽管这块黑土地上有那么多现实的苦难和艰辛,但这群山鹰一般怀春的嗓子,依然饱含了无限感激的奶水,在群山起伏的时空,仰望高歌,他们清纯的声音,既是抒情,又是洗礼。每一个词语,用心地吐出来,每一个节奏,与身体合拍。自然性,浪漫性,天地人神在诗中合一。语言的祭祀,乃生命的超越,乃历史中一路走来的黑族之灵。由此,血液中淌出的韵律才会在沉静中独踞高贵和神圣。当根性成为信仰,根性部落的子民,就是避开了后工业社会的嚣张、浮躁、物化,他们所固化的一种手舞足蹈般的倾诉或祈祷,乃生生不息之水草和群山葆有的一份宁静和自在。

易杉: 诗人 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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