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扬州传说12：鬼龙灯
【往期回读】
《老扬州传说》里的每个故事非常耐读，读后让人回味无穷，有的让人忍俊不禁，有的让人陷入深思。——扬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杜海
鬼龙灯
宜陵 褚德军
作者褚德军先生：江都区宜陵镇人，1953年生。扬州市作协会员，江都区作协副秘书长，江都区扬剧协会副主席。年轻时从事企业管理，近些年全身心投入对地方民间故事的采编，有诗词、散文、民间故事等散见于报刊，著有《老扬州传说》。
江都樊汊街南头不远的公路西面有一个小村庄，叫“鬼龙灯”，上了年岁的当地老人也不一定知道这个古怪村名的来历。
上世纪七十年代前，从公路边至小村庄，人们还可以看到有一片数百亩荒地的乱坟滩，这是几百年来樊汊街里穷百姓埋葬先人的地方，也有外来经商或过路客病死后埋于此地，满目沧古，年代久远。该处大坟小塚紧挨，无一墓碑，坟塚高矮不等，密匝一片，遍野不见一棵树木，曲折小道纵横其间。春夏季节，但见巴根茅草长得极其茂盛，秋冬时日又变得枯黄无边，淘气的放牛娃们煮野炊，放野火，使得荒原变得小圈大疤的乌黑，戏称“鬼剃头”。
玩耍之时，任由水牛漫滩啃草，有时水牛不慎，踩入表土内的薄皮棺材之中，牛腿陷入其间难以自拔，小伙伴们前拽后推，费尽力气后，才使水牛爬出窘境。牛腿皮常被棺材钉划破，血流满腿，回家时遭得家长们一顿臭骂。
夜晚来临，荒原阴森可怖，路人胆小者绕道而过，胆大的结伴穿行，却经常被惊吓得洋相百出。一是黑暗中常有野生动物，诸如刺猬、野獾等从墓穴洞中突然出现，惊得行路客们狂奔呼救，大喊：“有鬼啊，有鬼！”二是乱坟滩中有无数坟墓塌陷，白天可见内中白骨尽现，加之有人盗挖无主之坟的棺木，回家烧火或打造一些农具，白骨骷髅随处乱扔，枯骨之中富含有机磷物质，在特定的气候条件下，有机磷随时会激发出远近可见的磷火光亮，民间称之为“鬼火”。鬼火煞为奇绝，主要出现在气候闷热的漆黑夜晚里，奇的是忽地冒出一点或一团幽光，小如碗口，大似蓝球，光色很像现在三至五瓦的冷色节能灯灯光。幽光随着气流游动，惨淡的光色忽小忽大，或突然撒出一串数盏或数十盏光球，仿佛中间有一根绳索在串引，左转右旋，漂流晃动，其状酷似舞龙，偶见者惊得腿脚酥软，屁滚尿流。曾有精神病患者前去追赶，口中念念有词：“捉你回去当灯用噢——”任凭追逐，却始终抓不来手中，跌过来，翻过去，弄得浑身都是烂泥巴。那时科学落后，无人将此现象解释得清楚，都说这是野鬼寂寞，舞龙灯取乐呢！乱坟滩西边这小村庄本无名称，被“鬼火”经常闹腾，“鬼龙灯”之名便逐渐被人叫开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鬼龙灯”的故事被越传越奇，有几件奇闻怪事，一些上了年岁的人还能记得。街中有一跑单帮的贩夫，徒步去真武庙贩货，回程时夜色已深，眼看不远处的街头灯光闪烁，就要到家，经过鬼龙灯乱坟滩时，见有一人坐着吸烟，顿时觉得烟瘾上身，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掏出烟竿，嵌满烟丝，向那人唱了个喏：“劳驾借个火。”那人举火过来，贩夫凑上去过火，使劲吸了好一阵，却怎么也吸不着烟火。再细细看时，这哪是什么火种，分明是一根发红的方头棺材钉，借着发红的钉光看那人脸，只见两眼滴血，没有下巴，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扔掉背着的货物，没命地往街头狂奔。
街内有个接生婆，晚饭后刚上床睡觉，就有人来敲门喊接生，稳婆起身拿起器具包袱卷，跟着来人往南去。不远即到，生养也很顺当，事情停当后，主人泡了一碗显眼的白色炒米，让稳婆当宵夜。稳婆餐后收了钱钞往回赶，到得家中，灯光下查看钱钞，竟是一张冥币，一阵恶心，张口呕吐，满口吐出的居然全是白色蛆虫。稳婆丈夫大惊，问她刚才去了何处接生？听得是到的鬼龙灯地面之后，丧气道：“你火旺低，遇上鬼了，想不到鬼也生伢子，真正晦气！”
解放初期，镇压反革命运动开始了，一些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被拉到街南头乱坟滩执行枪决。一盛夏的深夜，南头河街朝西向彭家弹棉花铺里的彭老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睡眼惺忪地问：“是谁呀，什么事呀？”敲门者答：“我是你的老朋友霍一枝，来讨一碗水喝。”彭老板赶忙应答：“是霍探长来啦，你等一下。”急切下床点灯，倒出凉茶，开门递上，只见来者头上只剩半个脑袋，还流着鲜血，顿时他像被电击一般，动弹不得。来者说：“不要怕，我们是好朋友。昨天我被钢枪子弹崩了，来生我们还是好朋友。”说完转身，不见了踪影，彭老板瘫坐在地，汗如水浇。老板娘半天不见人回房，摸索着寻出来问他，何故如此瘫坐在地上？听着他叙述后，喷了他一脸：“呸！霍一枝昨天在南坟滩被公审枪毙了，这是你知道的事，怎会半夜跑来这里与你讨茶？肯定是你做了什么大头噩梦！”
公社化之后，鬼龙灯乱坟滩被樊川镇三里村逐步开挖成农田，1971 年新三洋河的开挖使这片乱坟滩彻底消失，“鬼龙灯”这个庄名却至今还在。
（配图：沈江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