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联:好似站在梦境和现实的门口之间
辛丑年六月初四 尤佳
张联,宁夏盐池人,1967年出生,中国作协会员。当代原生态自然主义诗人,作家,评论家,编辑家。二十世纪末“乡村诗”出现的创建者,引领者,推动者,“中国草根诗歌部落”的发起者。作品入编《中国新诗百年大典》《二十一世纪中国文学大系2001—2010》诗歌卷,《中间代诗全集》《21世纪两岸诗歌鉴藏》等百多种选本,著有诗集10部,作品译为日,英,西班牙等国外文字,2003年荣获《独立》首届民间诗歌奖之精神奖,荣获2018首届东西方诗人提名奖,荣获2018中国诗人年度诗歌奖突出贡献奖!主编中国大型诗歌史料《中国乡村诗选编》系列。
˙张 联˙
好似站在梦境和现实的门口之间
这样的栈道之上是我的屋基
这样的梦境里
我的旧屋在不停地建筑中
在不同年龄段里
在不同季节里
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
有时已建筑完工
我独自一人穿行中考察
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
传来神秘的气息
有时是两层楼
有时是把旧屋原基改造
有时是在一个窑洞之上建筑
有时是在一个庙堂遗址之上建造
有时是在村南建筑了一座大厦
不管怎么样
是在一个原地基处理建筑中
就在这样一个村子里
和兄弟的房成为邻居
和村人的房成为邻居
在今日这样的时光里
马上完工时部分材料已被人盗取
追寻时我家狗儿引领着我
跳下旁边的屋基之下
那是深渊
可那是地下的另一个村落
中间是马嘶般的神秘栈道
我只好追了下去
和这里的村长交涉事件
他们马上安排归还材料
解释只是挪用了一下
安排专人计算配送完善我的损失
这样的村落上的头顶里
是庞大的栈道声
偶尔里隆隆声滚过
他们的建筑仍在神秘进行中
并无邀请我走动村间
更无桃花源之逃世之愿望
我在回忆思考我有着怎样的
一个神秘的屋基
同时不断产生质疑
是那么的真实又是那么的虚无
从晨阳轻居酒店的窗口看月亮
我是早晨八点半从盐池大巴去中宁
直通挺好的
四个小时十二点二十五分到达
中宁车站门口打的去东街餐馆就餐
下午四点半我的课到六点结束
我在这中宁的夜里十二点多
和作家吕言分别后
在这二楼的高度上
从晨阳轻居酒店窗口看月亮
月牙儿很亮
对面街是中宁招待所
整个街面无人静寂街灯很亮
偶尔过来黄裙女士和推电动车的男士
加一男士一排占满了整个街面
很快过去啦
如电影一般的效果
一电动车也很快一眨眼过去啦
也如电影一般过去啦
时光如此很快
我好像要拍好一个地域的故事
我睡意已来
好似等待戈多在这个视角里出现
并慢慢地走过这寂静的街面
像压住一条白色蛇儿的蠕动
为了静坐在村旁的丛草地上
看丛草花儿在白里泛紫的飘逸
在落日的闪光里
一片白茫茫的锦锈把我的心儿唤去
我想草儿失去了羊儿近日会更加翠绿
我想说这是一片白毛地
白毛地里的柔和光中
有几只小飞蛾,有几座房
有几声布谷叫,有几句爷孙的对话
我慢慢地走在村间的路里
谁把声音渗透进所有的暮色
我远远地坐在村外
坐在村外的土路上
像压住一条白色蛇儿的蠕动
落日在两个农户的房屋之间
想收回所有静的光
让晚归的农用车的响声哑然
只见农用车猛地熄火停在一户院子里
农夫和门帘下的女人说着话
在世界的一个角落里
放下心景安歇
把你的耳轮伸向了九天里
夏的小村
在夜的凉爽的尾里
你从炕上的睡梦中起来
也许是因为一泡尿的缘故
懵懂中拉开虚沿的门
踏过门坎走到星月的夜空之下
眸光里看到远处的村子
还有几户灯火明灭在窗棂里
走过房角你瞬间静静地站着
你的耳轮让旋转着的鸟声
在空灵的绝静绝寂中控制着
叽唯 叽唯 叽唯在上下左右
像一个个的哨子飞起来的旋转
对着你的脑袋
只是不见鸟的影子
叽唯 叽唯 叽唯 左右上下
你在无语里沉静着
天空在无尽的空灵里放大
你渐渐地生长着腿生长着脚
生长着身躯
就是把你的耳轮伸向了九天里
你知道在阳光里要去做些什么
微合的眸子
陶醉在思维里的音乐中
叽唯叽唯叽唯
叽唯无所不在
叽唯无身无影
只是你打了个趔趄
又缩回到本真中
不妨回到屋子躺在炕面上聆听
来自宇宙里无尽的空兰在回响
不觉叽唯渐渐消失
你会想到夜已经结束
因为窗棂里的一只布谷鸟
正传着旭日的光芒
这便是天堂和人间的区别
檐下的燕子醒了
叽咕着飞到了村外去了
你知道在阳光里
要去做些什么
其实我们还乡的路还有另一种结局
我在相似的场景里向车站奔去
好似空旷幽寂里是工业的痕迹
穿过一面墙又一面墙
没有车辆没有顾客
只是看到一扇垂着厚重门帘的门
我急速地奔过去
又昂首天空看云层里的太阳
世界在灰色里
街面上好像有人看到我在奔跑
当打开门帘时
不多的旅客在神秘的排队中
售票厅在空阔里
好像这是回乡的最后一趟客班车
中午十二点十五分
我在焦急的心情里等待着
好像有熟人和我打着招呼
不觉售票口剩下我一人购票
这样的小窗口也垂着拉帘
有光线让布料泛着红色
我递上身份证和去处的证明
他们神秘地私语着
说要再度请示上级
因为我的证明是代替一位罪犯还乡
其他押解人员和罪犯已故去多年
我自身是有着多次功勋的社会人士
我的上级是让我完成这样一个案例
我被带到留观室等待
好长时间有人过来找我
我仍想着赶快上车前行
可是好心的售票员
忧伤地向我解释我已上不了客班车
此生永远上不了客班车啦
而且有人已在跟踪我的行迹
因为我代替着一位特大罪犯的身份
他眼眶里含着痛苦的泪对我说
你现在已被全国通缉
最好的办法是
你找一个无人的地方
悄悄地断脉让伤口小一点
慢慢地失去知觉
有一些不会疼痛的鲜血
它们的流淌是你
是你快速离开这个忧伤世界的
最好的理由
这样的建设已成为开阔的风景
小阳沟的沟景已是石林巍峨
这样一个胶泥沟
在我的梦境里不断地改造着
此刻已是高高的石列如火车般
开进了小阳沟村小阳沟的沟的低部
这样的建设已成为开阔的风景
有一个神秘的通道
有一个神秘的湖泊
有几个曲径通幽处的洞府
我站在这样的沟口里仰望
它完全已是座落成一座庞大的石窟
我在还乡的路上
我又寻找着住所
在陌生的村庄走进一个个静寂的屋子
人们在夜的晚安中
我看到家弟和侄儿
我又唤醒他们打听其他人员
餐饮处的人们仍在忙碌中
还有好多的饥饿者
在不断涌来
我看到残者骑着飞车
我也在急急中赶路
这样光亮的沙路和丘陵
动物们也在赶路
在这光亮的夜里
在我的身后不远处
它又走向另一个不同的路径
就在我回首时
我已走到城的街道上
一切在静寂的光亮中
好似站在梦境和现实的门口之间
这样的梦境里
参观着大型的舞剧
童话般地在原野之上展开
一些暖色调的装饰
占据着六里地之遥
三里地之宽的场地
可能世上曾无此壮举
多数以身着粉色蓝色黄色
和紫色的巨型舞者
在大的红色地毯之上
我好似在现实里
见熟人在为此剧场运送物品
运送道具运送食品
并说剧场的导演认识我
带来问候
我在这样的剧场里观剧目
所有的童心和善良在演绎中
我也偶尔帮忙搬搬巨型道具
服务着剧情的顺利进行
好似站在梦境和现实的门口之间
世界都在静默中辉煌着
这样一幅晨日升起的景里
正有两只河鸟飞过河面去
在满世界的金黄橙黄的晨光里
在金黄的流动波涛里
河流横着日出的淡黄
向河鸟的反方向流动着
日便半锁在深红里
所有的云层
和天光融为一色的橙红
只是两只鸟儿飞行着
第一只鸟儿不停地急语着
鼓励着第二只鸟儿
向低空里飞翔着
贴着河面飞行着
他在不停地急语
要使劲地飞使劲地飞
就这样一个晨日
成了两只鸟儿的世界
世界都在静默中辉煌着
他们在完成着一件飞翔的事情
我会站在这样的边界思考
这样的幻觉里
开始你和你熟悉的几个人
在一起中突然少了两人
又突然少了两人
你会想着自己是否要
和他们在一起
在一个场景里
你想着要向前走动
寻找那几位下一个时刻
我们是否一同吃饭还是住宿
好像共同走在路上
走在回家的路上
从一座房子又穿过另一座房子
看到的是陌生的人
或看到的是空空的房子
于是你急切地寻找甚至呼唤
丝毫没有音信你继续向前走着
还算好找到了一位我们又共同寻找
在房子连着房子之间
如地道般不知尽头或出口
好像一下子走出了所有的房子
看到了原野看到不远处有灯光
可是害怕回首又失去了
原有的那些迷宫般的房子
失去了所追寻的人
甚至脱失了那个世界
甚至是时空
我会站在这样的边界思考
到另一个世界
可能寻找的人已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样的光环来自天庭
时光又一次让我回到了老院子
这是父亲的房基
现已不存
残留着一套老窑在地平线以下
这样的傍晚来临
我仍是从村外回到老屋旁
这样的老屋西墙以外
是村间的草地
是邻居的房屋
是村庄的那条白胶泥沟
是落日的那个所处的那两条梁
是村间的几口水窖的胶泥小土堆
是生产队时期的羊圈和羊窑
是村间夜鸟儿翅膀的飞翔
所以我在这样的村间
村空里的晚霞会跟我来
天空里的云朵会跟我来
这样的宁静适宜
宇宙里的光环会下天庭跟我来
如星星般的闪烁
如白蝴蝶般的飞翔
若即若离
梦幻般的情景
引我在村间引我在草地
我在寻找我在捕捉
所有的神奇和神秘就在人间
就在我的老屋旁
村间静寂
我在黄色的大丽花翻滚来临时
我在黄色的大丽花翻滚来临时
我在我的通道里透明地站立着
那是很好的一个光圈里隐藏着
眼前的那扇通道打开时
大丽花的翻滚正沿着它的神力而行
所有的神秘在那高高的场景里
我持云朵如华盖
轻盈地走在密林之间
走在所有大地之冠之上
宇宙的力在庞大里运行着
我就是在我的通道里透明地隐藏着
那是很好的一个光圈里我看着
大丽花的气势磅礴如风暴的滚动
我同时看到我在灵异的身姿里
是如佛般的释然
轻盈地走在密林之间
走在所有大地之冠之上
这是我的天堂不是任何人的
我呆愣在落叶的树下
这是一株无名的小树
它的无形的叶和无形的茎
在窸窣茫茫中降落着
这是一种拒绝
我用了整个夏天的日子
铸就的叶河
它就这样今天带着微笑
在很平静地降落着
多么熟悉的面孔
似乎用尽了佛祖的智慧
给了我巨大的沉默
我呆愣在了这个冬天
这个冬天一片的落叶
我看着每一片圆寂的声音
在大地上的震颤和滚动
它是那样的轻巧和飘逸
完成着一棵树一生最美丽的影子
就像一片片云彩
降落在了大地上
这是我的天堂不是任何人的
一定有着隐形的见证人的存在
在月光下父亲从院面外走了过来
在村间的土地上
提着裤口
走到白色的院面上
这是我的老屋
我是坐在院面的一辆车内
在车窗玻璃里注视着父亲的走动
听着他的声音
在我的车旁和母亲慢慢唠叨着事情
背着身在月光里
在我的车旁边
生活的细小的事是多么的有味道
一个人的起居饮食习惯
又是多么重要
是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在村间
就是真实存在的痕迹
在月光的院面里
在我的老屋的月光的院面里
他穿越了时光的轨迹
可以和已故的母亲亲切地交谈
一定有着一个理由和生命之缘
一定有着隐形的见证人
在那地粮和膏肉处的母亲
我的路去驰向那片森林
那些砍去禿兀着的根部
暗黑着陈旧着多少年的风尘
延伸着
我让人们寻着这样的根迹
所穿过森林尽头的场地
那个微亮着的高地
陈旧着的塔楼
坚压着厚厚的紫红色的
膏肉和地粮
和那坚固的砖基在一起
以及那容洞和土坯房
和居住着的人的走动
在静的白光中呈现着
我独自走上高地
那是另一个村子
以及一座场和坚实的麦垛
这样的光线好似月夜里
天空低压着云彩
清晰的远远近近的村庄
分布着
在每一个梁头和山洼
神秘着的黄色
我目度着古园
几个围头巾的女人走过来
和我搭讪轻轻走过场面
那是幽灵
我知道她们在守护
静寂着
只是回首时
我站在古场墙上
那些地粮和膏肉处
是母亲正在清理着的
是我的房屋
我的思维回响着
来自家园里的声音
创作谈:
创作感悟
˙张 联˙
我是跟着诗在老,跟着小阳沟在老,跟着父辈在老,在时光的寂静和恬淡里,原来诗就是在我的骨子里不断地生长了出来!这个骨子里有小阳沟的骨子,也有先辈的骨子。尽管我在村子外奔波,在城市和城市之间,在村子和村子之间,让我有了无数次的短暂的停留、沉思,或是凝神,很快记住了它们的一些特点、轮廓、文化、民俗和传统。
不管是国外,还是中国,我知道许多诗人,也认识许多诗人,在见面和不见面之间默契地交流。我在盐池和小阳沟,这样的边远和边缘之地,可以说,非常之好。对于诗或者说诗者的行径,我想最重要的是:心境中有着一个隐形庞大而持久的状态系统的存在。它是神秘的!也是秘密的!
曾在小阳沟的二十年,我是农民的儿子。成为新一代的农耕模式和半游牧模式的耕者和牧者。不同的是我的心灵,在诗意里前行,已在朝圣里。它的路曾经是黑暗的,长久的!我持有虔诚、怀才不遇,并没有陶渊明的隐居,本身无名,何存在隐者之说,反而无影无形,渺小而脆弱,敏感而坚定,熬鹰般的哀鸣,盼望着来自天空中的家族队伍飞过来,把我带走。
也算二十年后,被诗人发现,成为真正的鹰,能够飞翔,能够在一定的天空之上飞翔,有了我许多羽翼的形象。在诗的天空中,在诗意的光明里行走,热爱诗歌,热爱诗歌的事业。在小阳沟和盐池之间,在小阳沟和其它城市之间,在小阳沟和不同地域、省份的大地上的村子之间,成为我的轨迹,应该说,也是隐形的。
我隐形在速度里,也隐形在山川之间,隐形在盘山路上,隐形在高速路上,隐形在目光能触及到的任何地方,从陌生到半熟悉,我从不怕迷路,因为我走到什么地方,算什么地方,心景里很平静,相同的街道,相同的楼房,相同的小旅馆,成为一个新的陌生人来到任何一个城市,有了一个最经济的新住所,成为我新的脚凳!
你一定会再三回头,看着这样你即将离去的城市。你是在这个夏末的清晨异地,心中想着预约的班车时间,离开这里,回到盐池。你心中一下子剔去了所有的人世的纷忙,奔波和喧哗,明白了自己的国家所有生存和活着的人们,不管怎样,因为灵魂深处有了这些,才算有了永恒,有了美德和感人的人性,以及真正的诗意。
明白了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以及村庄在中国大地上存在的意义。地域不同、方言不同、总有它嚼不完的味道来。这样的过程是我的真实的经历。我在热爱这样的旅游和生活,可以在任何一个盐池的下午离开,也可以在任何一个盐池的早晨离开。一路上假眠着,带着我的诗集,走向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小镇到另一个小镇。因为这是中国,它的机制分布在大地上。
上天是公平的,每个人该走的路,应该是永远不变的,特别对于诗人!也永远在一条朝圣的路上,自然有他的一些隐性的思想的产生,来到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