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夜晚行军,山高路险有战士坠崖,副师长下令:干部走前面
1950年11月28日,永垂军史的三所里阻击战打响了。志愿军38军113师一夜疾行72.5公里,直插敌人腹地三所里,堵住了疯狂南逃的数万美军的退路。经过一天的激战,兵力、火力都占绝对优势的美军未能前进一步。
美军见无法突破三所里,决定改从其它道路逃走。这时,军部给113师发来急电,命令分兵龙泉里,阻止美军从龙泉里南逃。
“军部弄错了,我们不该去龙泉里。”师长江潮皱起眉头,指着地图一个地方说,“我们应该去这里。”。
江潮为什么敢说“军部错了”呢?他这个“临阵抗命”的举动,后来产生了怎样的效果呢?
今天,我们就来讲讲这个故事。
急插三所里
1950年11月,志愿军发动第二次战役。此次作战中,我军采取了“诱敌深入”的策略,把西线“联合国军”诱至嘉山、龙山洞至德川、宁远一线,把东线“联合国军”诱至长津湖地区。敌人进入“口袋阵”后,志愿军突然发动攻击,在东西两线重创“联合国军”。麦克阿瑟见势不妙,下令“联合国军”快速向南逃跑,志愿军则在东西两线乘胜追击。
11月27日,38军命令所辖113师攻击前进,在28日上午8点前赶到三所里,堵住西线美9军的后撤之路,配合其他部队围歼美9军。
三所里是个小村子,南临大江,北依山峦,地势险要。三所里村西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公路,从平壤直通价川,是机械化美军向南逃走的必经之路。控制了三所里,就能切断美9军南逃之路,并同时阻止其他“联合国军”向北救援。
113师师长江潮接到命令后,深知113师抢占三所里是围歼美9军最关键的一步棋。
可想抢占三所里,首先要赶到三所里!
当时,想在规定时间内赶到三所里,113师面临着两大困难。
第一个困难,是部队太累了。113师的指战员们已经连续战斗了几天几夜,太疲劳了,有的战士在战壕里弯腰挖工事,挖着挖着就站在那睡着了;有的战士捧起粥碗正要喝,眼睛一闭睡着了,稀粥洒了一身又给烫醒了……
第二个困难,是三所里距离太远了。从113师所在位置到三所里,地图上直线距离是72.5公里,考虑到途中要经过山峦、河流、森林等复杂地形,战士们实际上走的路要比72.5公里远得多。
不但路途远,时间也不够用。113师准备出发时,离上级规定抢占三所里的时间,只剩下了14个小时。
江潮多想让手下的战士们休息一下,哪怕就睡上一个小时。可就算休息一个小时,都可能错过战机,机械化的美军动作本来就快,现在正在疯狂逃命,他们跑起来更是“快上加快”!
所以,尽管江潮心疼手下的指战员们,还是下令各团立即出发,边走路边做动员,务必在28日上午8点前赶到三所里。
前卫任务交给了338团,副师长刘海清下团带队。团长朱月华深知时间之宝贵,给各个营连长下令:行军途中遇到敌人时,不要恋战,互相掩护,交替前进;每个营、每个连都要做好当尖刀的准备,随时准备突破敌人的封锁。
明月当空,银光铺地,338团出发了。
师长江潮在部队出发时,做出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定,他下令把电台全部关闭。
报务员大吃一惊,问:“军部联系不上我们怎么办?”
江潮说:
“如果我们不能按时赶到三所里,军部再怎么联系我们也没用。现在我们孤军深入敌人腹地,如果敌人监测到我们的电台信号,派兵阻拦,那可就真耽误大事了。关了吧,出问题我负责。”
“消失”的部队
江潮关闭电台这个动作,让志司、军部的领导们上了不少火。
当时,志司估计向南逃窜并且经过三所里的将有三个美军主力师,即美骑1师、美2师、美25师。这三个师有几百辆坦克、近千门火炮,还有空军的支援,而113师只有十几门迫击炮和一些反坦克手雷。
113师将面临非常严峻的考验,但志司和军部领导们还是相信113师能够挡住美军,因为这支部队的基础非常好,其中的“钢八连”“安东卫连”等,都是红军时就有的连队,打过5次反“围剿”,参加过长征,后来还参加过直罗镇、平型关等战斗。
真正让志司领导们担心的是113师能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三所里,所以他们非常迫切地想知道113师行军的进度。
但江潮把电台关掉后,志司、军部领导们都急坏了。已经几天几夜没睡觉的彭德怀、邓华和洪学智都红着眼睛,整夜待在报务间;到38军靠前指挥的韩先楚和38军军长梁兴初急得在屋里待不住,到雪地上团团转;报务员把电台频率固定在113师的频率上,不停地呼叫着……
但没有任何回应,113师像消失了一般。
山路危险,干部走前面
就在上级领导着急的时候,113师正狂奔在通往三所里的山路上。
途中要经过几条小河,河畔卵石很滑,不断有战士跌倒在水中。滑倒的人生怕自己被落下,连衣服也顾不得拧干,爬起来就跑步往前撵。有人自己爬起来后,担心后面的战友也会滑倒,拽一把草或者捡一块石头放在泥泞的地方,然后继续往前跑。
急行军最苦的是炮兵。平时炮兵行军,不是车拉就是马托,现在要走山路,把车、马都留了下来,战士们只能自己扛着沉重的炮筒走,被压得腰都直不起来。
有的战士实在太困了,就躺在路中间打个盹。为什么要躺在路中间呢?等后面战友把他踩醒,踩醒了继续跑。
夜色中,这支长长的队伍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延伸着,直指三所里。这时,支撑113师前进的已经不是体力了,而是纯粹的精神力量了。
在翻越海拔一千多米的长安山时,113师遇到了一个新困难。长安山山势崎岖,路陡涧深,黑咕隆咚又不熟悉道路,有战士因此不幸坠入了山谷。
山势再险,部队的行军速度不能减慢!走在最前面的副师长刘海清当即决定:干部走在最前面,为全队探路!
创造了世界纪录的进军速度
天亮时,113师终于走下了山峦。山下是一条公路,看了一下地图,顺着这条公路朝前走30里,就是三所里了!
目标就在眼前,但另一个新困难又出现了——公路上方,盘旋着数十架美军飞机。
按照平时的打法,部队行军时如果遇到敌机,应该立即隐蔽以减少伤亡。但现在不比平时,美军这些飞机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如果部队到路边树林中隐蔽的话,那就会耽误大事了。
怎么办?
这时,江潮又下了一个让人意外的命令。他命令战士们把所有的伪装都扔了,也不采取任何防空措施,就堂堂正正地沿着公路往前走。
美军飞行员被唬住了,他们想不到后方会突然出现这么大一支志愿军队伍,当然更想不到这支队伍会大模大样地沿着公路前进。
美军飞行员做出了误判,他们认为这是一支退下来的南朝鲜军队,不但没有轰炸扫射,还用无线电联系了三所里附近的南朝鲜后勤部门,让他们给退下来的这支部队准备米饭、开水和咸鱼。
美国人还体贴地叮嘱说:“一定要多准备咸鱼,他们跑了这么长的路,身体里一定缺乏盐分。”
上午8点前,113师终于到达三所里。他们打跑了敌人的散兵,一边笑纳米饭、开水和咸鱼,一边抢占了阵地。
在这个惊心动魄的晚上,113师用14个小时攻击前进了72.5公里,不知不觉间创造了一个世界纪录。而且,这个纪录直到今天也没有任何国家的军队能够打破——在1990年的海湾战争中,现代化的美、英重型装甲部队面对溃败的伊拉克军队,一昼夜的攻击距离也不过五六十公里。
血战三所里
“我部先敌到达三所里。”
“敌人正经三所里撤退。”
“请示我军任务。”
113师抢占三所里后,第一时间打开电台,向志司、军部连发三条急电。
“通了,通了!113师找到 了。”报务员兴奋地大喊:“他们已经到了三所里,正在问任务。”
志司、军部的领导们都高兴得不得了,113师果然不负众望,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了三所里。
“立刻回电!”彭德怀亲自下令,“命令只有一个:给我像钢钉一样钉在三所里!”
命令发到时,三所里已经打起来了——就在113师338团到达三所里后的几分钟,美军的前卫部队就出现了。
惨烈的三所里阻击战开始了。
113师只有十几门迫击炮,而对面的美军有几百架飞机、几百辆坦克、上千门大炮。
打不开三所里,就是死路一条,美军上上下下都红了眼,打仗从来最怕死人的美军,破天荒地搞起了“人海冲锋”,成团的士兵也不讲究什么阵型了,就一股脑地朝113师阵地上冲。
美军的大炮拼命地打,反正炮弹带着也是累赘。其中一个炮兵营在22分钟内发射了3206发炮弹,创造了每门单炮1分钟发射8发炮弹的世界纪录。
远东空军把能派来的飞机都派来了,几百架飞机围着志愿军的三所里阵地狂轰滥炸。
这是一次兵力、火力都完全不对等的战斗,但美军使出了所有手段,就是不能在三所里前进一步!
有多少次,美国人都觉得已经陷入火海的志愿军阵地上不可能再有人类生存了,可当他们真的接近阵地时,就会有无数战士们站起来,向他们射击,和他们拼杀。
后来,美国兵人回忆说:
“中国人似乎根本不会受到炮火的伤害,这让我们产生了一种宗教般的敬畏情绪。”
分兵龙源里
打到下午5点,枪声渐渐变得稀疏,战场上的美军大部队忽然消失了,师侦查员发现美军向北逃走了。
敌人逃走了,113师首长们却着急了:敌人不可能放弃逃跑,他们不在这拼命,难道是发现了其它逃跑路线?
就在这时,机要员送来军部急电,命令113师攻击龙泉里。
师长江潮打开地图后,感到很纳闷:龙泉里在三所里以北,去那里没有任何意义,军部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呢?
江潮把师里的干部叫到一起商量后一致认为,军部命令中的“龙泉里”应该是“龙源里”,电报中把一个字弄错了。龙源里在三所里西面,地图上虽然没有画出公路,但有铁路通行,敌人是可以避开三所里从龙源里突围的。
师里干部们一致同意江潮的判断——军部的命令有错误,应该立即分兵龙源里。
但兵力不足怎么办?
江潮果断地说:
“这不用管,我们只需要贯彻军部的意图!军部让我们堵住美军,我们就要死死钉在他们的逃跑路线上。如果军部觉得我们兵力不够,会有支援的。”
江潮的判断是正确的。此战后,上到志司领导,下到38军军长梁兴初,都为江潮的果决叫好。
于是,113师337团奉命直奔龙源里。又经过了一夜的急行军,29日凌晨4点,337团赶到了龙源里,刚抢占阵地,敌人就上来了。
战斗过程像三所里一样,极其惨烈,不再赘述了。美军围着龙源里又打了大半天,不管是南逃的还是北援的美军,始终不能突破志愿军阵地。
南北美军距离最近时只有几百米,互相能看到对方坦克上的白色星徽。无奈中间隔着的,是伟大的志愿军战士们,所以,美军到最后也就互相看看而已。
美军的意志终于崩溃了。美9军丢弃了全部的两千辆汽车、几百辆坦克和上千门大炮,轻装掉头,奔向肃川,沿着海边公路向南逃去。除了所有重型装备外,还留给志愿军三千多个俘虏。
三所里阻击战打出了38军的威风,打出了志愿军的威风。战后,彭德怀签发嘉奖令,在“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的后面特意加了一句“三十八军万岁。”
“万岁军”的美名从此传遍华夏。
三所里阻击战能够胜利,除了38军113师具有钢铁一般的战斗意志外,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师级领导们在军部命令出现错误的情况下,以江潮为首的师领导敢于临机决断,敢于冒着“抗命”的风险做出正确的部署。正是这种坚决、果断和勇于负责的精神,最终让113师在三所里打出了经典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