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生活】独轮车碾过的岁月

独轮车碾过的岁月

那年月,村里还没通公路,供销社里卖的日用杂货皆靠人力到三十里外的区站用独轮车运来。因祖母在供销社食堂烧饭,家也住在隔壁,父亲才有幸谋到此运货的差事。
有货的日子,父亲很早就起来,领了货单,把空酒坛酱油坛之类及收的山货装上车,饭盒放进车抽屉里,匆匆地推车上路。依山傍水的小径,往返六十余里,且路途常有陡岭,返程三百余斤,很是吃力,母亲常做半天工分,下午去路上帮忙。
我已读小学,逢假日没课,母亲便说,要是不做作业下午就去帮你爸背车。用搪瓷缸再盛些菜饭面条什么的,让我拎了先去。出了村口,沿河而下,行人稀少。常要走近十里才能望见父亲推着满载杂货的独轮车,缓缓而来,满脸的汗滴。我把带去的饭放在车上,解开缠在车架前的粗麻绳,置于左肩,左手拽着绳头、右手在后拉着,如同纤夫一般地低头、弯腰、弓步向前,用弱小的肩膀为父亲分担一点劳累。
山路崎岖不平,时陡时缓,和父亲挺吃力地通过一一些小坡,都是气喘吁吁。一路走走歇歇,找一背阳有清泉处,父亲把车放稳妥,就着山泉再填填肚子,恢复些体力。
距家五里,有一岭,村人称之为“沙岭”,地仅尺余,盘旋而上,平时空手也得大汗淋漓地作上十几分钟, 在岭头便隐约可望小村了。母系常在此候我们,在岭脚下多歇会,以望生力气、再一鼓作气把车拉上岭头。
母亲和我在前各背着绳子拉,父亲在后推,沉重的独轮车才“吱吱呀呀"的极不情愿向前。没几步便又觉汗涔涔,手肩酸脚跟疼痛,却丝毫不能松懈,一步 步地前行、 前...在平坦 处才可略歌一会.有几处极陡,车前架都几乎碰到突出的顽石。货装重时,母亲便在后扶着车把,我和父亲在前拉。折腾好长时间,额上青筋暴起,脸憋得通红,才把车疲惫不堪地拉到岭头,浑身酸软无力衣裤皆湿,坐在地上直喘……
路上歇息时,父亲和路人闲聊,有时说到我,已可抵半个劳力。闻此言,心里亦特高兴,因终能为父亲分担一点艰辛和劳累。我真希望快长大,替父亲推起这沉重的独轮车。拉货到村里,多已暮色四合,还要把货对照单据一件不少地交给供销社,再匆匆进家门,点了煤油灯烧锅做饭……
推货的日子,前前后后持续好几年,我也一如既往地在没课的时候,踏上那条山路,重复着拉车经历。独轮车,在那个贫困的岁月里,给我家带来许多希望和快乐。
读初中那年,一条公路从邻乡绕来,用独轮车推货的日子便宣告结束。父母很是担忧:少了许多收人,以后的生活再不知怎过?顾虑重重,也只得把车架无奈地放进柴房,我也怅然,不能为父亲推起这独轮车了。
后来,每每途经那条山路,看到深深的车辙,和见到被闲置于柴房布满尘埃蛛网的车架时,眼前便晃动当年和父母亲吃力拉车上岭的情景,那“吱吱呀呀”的车响。犹在耳畔,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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