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潭这个古村落，你去过吗？
编者按
在历史的沿革中，人们都习惯于循着公路的方向来到城市，原来的村落因为人走了、房空了、院落冷清了而变了模样。也有一些村落，至今仍保留着传统的历史沿革，不管是建筑风貌还是人文环境，都未有大的变动。更有意思的是，那些独具特色的民俗民风原汁原味地传承了下来。这些村落多数在偏远幽深之地，兀自停留在时光的角落里，守着一份清雅和宁静，成为越来越多人向往的诗和远方。湘潭有两个入选中国传统村落名录的古村，在这里，你会遇见青石板路、土墙老屋，还有撑着油纸伞的姑娘。
那个叫“壶天”的地方
秋雨中逛壶天，是个不错的选择。村子笼罩在一片朦胧里，地上的青石板湿哒哒的，偶尔有水滴从屋檐落下，在地面激起微微的水花。若是从空中俯瞰，那定是一幅意境幽微的写意画，小灰瓦和翘屋檐碰撞出古香古色，房子紧挨在一起，还有一条狭长的巷子串起街头巷尾。
由于这里的很多车辆牌照并非“湘C”而是“湘K”，初来时会让人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湘潭还是在娄底。这个位于湘潭市区向西百余公里的地方，是湘乡市壶天镇壶天古村最美的一道风景，壶天石板街。
绵延200多年
地理属性是壶天古村不得不提的属性。
壶天村北面与宁乡接壤，南面距离娄底市区仅 12 公里，西面与涟源市交界，自古就是长沙与邵阳之间的重要通道。直到今天，村里的“远江桥”旁，还有热心村民在石碑上温馨提示“左走宁乡 右走娄底”。
据说，壶天村的形成可追溯到宋庆历五年(1046年)。那时候，往来邵阳、宁乡、益阳、长沙、岳阳等地的行人经过这里，逐渐孕育了打草鞋、烧茶水、做饭菜、住客栈等需求。随着时间的推移，聪明的生意人纷纷来这里投资兴业建房开铺，沿线生意也越来越红火，最终形成了这喧哗热闹之地。在壶天镇当了30余年文化站长、现任镇文联主席的刘仲福介绍，清朝晚期，热闹的壶天古街已经成熟，至今有200多年历史。
壶天石板街东西方向铺开，西边为上街头、东边为下街头，中间有一段地势颇高处被称为中和总。离中和总不远处，石板街又向北生出一条横街来，使这条总长414米的街巷在大地上画出了“人”字。街巷串起了6个村民小组，两边是鳞次栉比的房子，可中和总这里有些不同，为方便人们出行，附近还设有一个出入口，其功能类似于现在的小区门卫。这些，都完好地保存了下来，除了繁华的商业。
刘仲福说，昔日的壶天古街十分繁荣，从简单的商品贸易到手工作坊都有，制酒业、制糖业、纺织业更是当时远近闻名的手工业。
上街头有百货店，比如今年77岁的龙祖贤家。龙祖贤的爷爷就是做生意的，家里开过百货店、糖店，如今他家门口还写着“龙记德昌糖坊”。若要到银行办事，可以到中和总来。下街头则以布匹店、粮行、药店居多，71岁的金伟华家以前是一个米行，76岁王秀兰所住的房子就是药铺……
随着更多陆路交通线的开通，壶天石板街的繁华逐渐由浓转淡，龙祖贤家的店铺就是一个缩影，“到新中国成立后，我家就没做生意了。”至今还在营业的，恐怕只有52岁的李群力家。李群力家世代酿酒，自18岁父亲去世后，她选择了与姐姐、妹妹不同的人生道路，和奶奶学习传统工艺酿酒。从20岁开始，她就独当一面，现在每天都要酿酒上百斤。
还是旧时模样
壶天石板街，还是那条石板街。
刘仲福介绍，古街原住居民大约有300人，如今仍住在这里的有150余人，原住人口保留了50%左右。龙祖贤在20岁左右去了湘钢上班，如今又回到了老家，大女儿也一起住在这里。刘明辉正在修整老房子，他说，“老婆孩子都在长沙，我就住在这里，到时候老了还要住这里。”酿酒的李群力家，更是人来人往。古街也是很多离乡人的“根”，一到佳节喜庆的日子，街上就更热闹了。金伟华有一双儿女，如今独自住在古街的她，总是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盼着儿孙们回来小住。
人为壶天石板街凝聚了人气，老房子则保留了古街的那份韵味。街上的房子都为木门、木窗、土砖结构，历史的记忆封存在这些古老的建筑群中。
樊桂英家位于上街头，别人家房子的通风孔是木窗户或用瓦片做成花样，她家的却别出心裁，用红砖砌成了一个大大的双“喜”，赚足了行人的目光。旁边这户人家显然是个“富户”，堂屋里还保留着古时开店用的木质柜台，屋内房间众多，屋后还有一个天井，自天井处抬头望去，屋檐重叠，别有一番风味。还有一些房子是两层高，通过一个长长的、没有扶手的木楼梯上楼，楼上的卧室也别有天地，木架子雕花床、老式木柜、木箱、木桶都散发着时间的味道……当你漫步其间，总是会发现不一样的风景。
和这些老房子相呼应的，是从街头延伸到街尾的青石板，走在上面，总是忍不住想去数一数到底有多少块石头。古街较以前安静了许多，街上的人们打打牌、串串门、做做家务，或者往东边走去，那尽头便是繁华的壶天新街了。
车水马龙的商业重镇
壶天古街两旁是江南风格的古建筑，白墙飞檐，古韵悠悠；而建筑物的门牌上，用繁体字写着“客栈”“药铺”“商号”等字眼。房内的布局也有意思：大多为三进五间式，有些只剩下四间或三间。第一进往往被当作铺面做生意，第二进中间为厨房，两边为卧室，第三进则是仓储室，用来囤积货物。
这样的地方，方可称为古韵商华。
“这里曾是边陲商贸重镇，宋代开始有人经商，清代达到鼎盛。”壶天镇文联主席刘仲福介绍，至清光绪年间，这里已有店铺200多家，成为周围百里范围大米、薯粉、茶叶、花生、茶油等土特产的集散地，出现了数家手工作坊和武术馆、会馆、商会等民间团体，镇上常住人口达到一万人。
如今住在古街西头一栋别墅中的老人丁富连，过去是这条街上的穷人家。丁富连的父亲是做挑夫的，哪里商业发达就往哪里跑。1940年前后，丁福连的父亲带着全家来到壶天镇，租了地主家一间30来平方米的房子生活，每年租金两担谷，比原先的住处要贵许多，但背靠商业重镇，也能多赚一些，一年能有10担谷以上的收益。镇上做布匹生意的商号众多，他们便每日担着三四十公斤的布，去周边富裕的镇上，卖给有钱的地主老爷。
这样一来，生在穷苦人家的丁富连也进了学堂，在壶天镇的傅家祠堂念到了高中。至于往后几代人的努力以致创下如今的家业，又是后来的故事了。
既是商业重镇，行走在古街的，自然不止挑夫，还有马车、驴车、轿子和土车。有这些，说明有朋友远道而来。有旅人，就会有旅店。
刘明辉1964年生在正鸿泰商号，算是富家子弟。正鸿泰商号前屋做生意，卖的是南杂百货，后屋开旅店，住的是走南闯北的商贩，另外还有专供马、驴休息的牲畜棚。生意好，掌柜的自然更忙一些。每天早上7时前就要开店，到晚上11时才关门，光在前屋商店打杂的小工就有十来人。
正鸿泰商号的对面则是做大米生意的，隔壁是渭川酒药，卖的是酿酒用的酒药。商号聚集总有一定道理。卖酒药的生意好，定是托了米酒生意的福。
在壶天村，壶天米酒最为出名。酒香不仅传至周边城镇，还弥漫至今。
今日壶天，诸多商号已只剩门牌，唯有酒香仍从屋内传出。走进屋内一看，一个老妇人在用筛子过滤酒糟，一旁柴火烧得正旺。今时今日，壶天古街上居住的百余人，仍保留着这一习惯。试问壶天米酒之香，谁又会拒之门外呢。
火龙灯里的壶天人
与壶天古街商业繁华相伴而来的，是壶天火龙灯的流行。
据说，在清代，当时被称作城江铺的壶天古街，常常无故闹火灾。居民很是费解，后来发现与壶天村相隔1.5公里处有一岩龙山，“山有龙洞，绕洞万石簇立。洞中有石，蜿蜒成文，洞门三重，每进益远，游者莫能穷焉。”（同治刊《湘乡县志》）内有一赤蛇经千年修炼，成为火龙，为害城江铺百姓，一弘道人为使人们免遭火灾之苦，设坛启奏火龙，答应每年新春正月十二至十五日，杀猪宰羊祭祀，舞火龙灯叩谢龙恩，求保一方清泰。自此以后，城江铺果然火患消失，生意红火，人们无不欢欣，每年以耍龙灯谢恩并欢度圆宵佳节。经过一百多年的传承和发展，其扎制工艺、配乐舞姿、表演程序等逐步完善，并不断创新，成为了湘中地区最具民间韵味的传统文化活动。如今，壶天火龙灯已被评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生于1941年的李经世从小便喜欢看龙灯，追着龙尾跑，有时也被大人们装扮成关公或《八仙过海》中的人物，坐在八仙桌上，由大人们抬着跟在龙灯之后，在古街穿梭。现在的李经世，是壶天火龙灯的第四代代表性传承人，每年耍龙灯一事，他是牵头人。
一条完整的火龙灯由龙珠、龙头、龙节、龙尾、龙被构成。每年正月初四开始，全村人就要开始准备了，待专业人士准备好龙头后，当地妇女们便忙着缝龙被。龙被由蚊帐纱制成，缝合后的壶天火龙灯长达9节共30米，每一节都放置有特制的、不易熄灭的蜡烛。
等到了正月十二到十五这几天，才是最热闹的时候。排街、起猖、出龙、沿街舞龙、十四日扫墓、十五日闹元宵、收猖、化龙……这4日耍灯，讲究多，花样全。除了舞火龙外，人们还要安排火流星2对、排灯40盏、花灯24盏以及象征海底世界的蟹、鱼、虾、蛙等灯，加上2至4条彩船、2队舞狮队，当然，也免不了中乐、西乐、腰鼓、军鼓和威风锣鼓，可见壶天火龙灯舞之热闹喜庆。
而当地人不像代表性传承人一样身肩重任，他们津津乐道的，是耍火龙灯打架的事。
因壶天古街分上、下街，两条街各有一条火龙，每年到了舞龙灯之时，二龙相遇，必有争斗。为了争龙头，几乎每年都会打架闹事。且不是假把式，全是真闹，有时妇女拿了剪刀就冲出来，剪掉对方的龙被，有时混乱之中，还会打到来劝架的派出所警察。可奇怪的是，过了这几日，上、下街的人相处起来毫无嫌隙，仿佛争斗之事从未在这条古街上演过。
直到上世纪90年代，二龙相斗的事情再未发生。彼时，李经世已是壶天村的村支书，在他的手里，二龙合作一龙。1991至今，每年正月十二至十五，壶天古街只见一条龙。而为了满足上、下街都想舞龙的心愿，现在的龙灯舞交替进行。头年上街舞，次年就下街舞。这其中仍然有较量，比如哪一年的花样更多、哪一年的技术最佳。
可正是这种较量，让壶天火龙灯风风火火地走过了百余年。无论平日里古街多么冷清，待到舞龙日，壶天古村就会再次热闹起来。
修旧如旧见乡愁
“你要不要拿着铲子往灶里送木屑？好多来这里的女孩喜欢这样拍照留念。”10月21日，在李群力家参观古法酿酒过程时，她热情地招呼我们。看样子，已经有不少游客来这里游玩。近几年，得益于壶天镇政府对壶天古街的保护性修缮，壶天村对于游客的吸引力也越来越大。
▲壶天古村里的传统酒作坊。
走进壶天古街，人们被这里的古香古色所吸引。石板路、木门窗、木梯子、土砖墙壁、卯榫结构的木房梁等，都还是古街最初的那个模样。硬要说有什么新的痕迹，除了粉刷一新的白墙，就只有石板街两旁的沟渠了，为了覆盖明沟，上面加了一层新的水泥板。然而，早在一年前，这里还是一幅破败的景象，即便是现在，老街东边也不像西头这般整洁美观。
壶天镇文联主席刘仲福介绍，壶天古街有砖瓦木房结构古建筑房屋998间，但不少古建筑受损，并已有部分倒塌。壶天村已获得中国传统村落、湖南省第二批历史文化名镇名村等“金字招牌”，为此，依据《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保护条例》《中国传统村落保护发展规划》等，壶天镇以“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科学管理”的原则，对古街建筑群进行了保护性修缮，保留了原有结构和风貌。第一期维修改造项目已于2020年顺利实施，维修复原古建筑20套86间，校正青石板150米。壶天镇政府相关负责人介绍，该镇还将继续对壶天古街进行保护性修缮，留住那份原汁原味的乡愁。
来源：湘潭日报